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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藝中之禪 (十二)

◆八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日常師父開示於鳳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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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世界這麼大,我們卻拋棄它而執取最小的。佛經上有一個譬喻:我們是一個無價的摩尼珠寶,它的光明可以照天照地,我們不把它拿來照天照地,卻拿來照小屋小宇;明明可以派上大用場,卻把它派在小用場上,豈不是一個最大的損失?

宿生帶來的推動力量

《射藝中之禪》上次討論到第五十三頁。五十三頁第六行寫著——大師宣佈說,我們要進一步學新的練習了。這之前的兩步練習都已經克服了,接下去,第三步是練習射中紅心,所以新的練習是指射靶子。講述第三步的練習過程給我們什麼啟示前,先提兩個問題供你們參考。赫立格爾先生遠赴日本的目標,是為了學什麼而去的?大家記不記得是為了學禪?那又是什麼動機促使他去學禪呢?對此他曾說明是受了一種秘密力量的驅使,這個偏愛的推動力量很強大,驅使他不停地去追求他夢寐想要的東西,很顯然這個秘密力量是宿生帶來的。

為什麼要提這個問題,其目的就是要各位自我檢查:你們現在要做的很多事情,是被什麼力量推動的?每個人做任何事情,背後都有一股推動的力量。只是有的人不清楚這股力量是什麼罷了!今天所以再回述前面所講的,就是要你們注意這個概念,它對你們的將來有很大的幫助。現在,我們從看得見的部分來說,有一個很強大的力量推動著他,使他朝著目標前進。將來學習了佛法,透過了佛法來看,我們會明瞭這個力量是宿生帶來的;所以這位赫先生是宿世學佛的人。

本書中的作者毫不灰心地找尋,最後找到了禪。因為背後有股強大的推動力量,驅使作者不斷的去找方法,結果找到了,然後照著這個方法,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最後實現原來的目標。在這整個過程中,有幾個特點,現在特別提出來,希望你們牢記在心頭,因為這幾個特點是作者成功的關鍵所在。現在我們學佛,不也希望把佛法這條路走成功嗎?那麼,要想走成功的話,同樣的,也有它成功的關鍵。這一點如果不清楚的話,同學間彼此可以好好的討論,若還是不懂,可暫時放掉,等將來再回來研討,對這點會漸有體會。

學佛成功的關鍵

那麼,大家想想看,我們學佛想要學成功,其間有哪些關鍵問題呢?這關鍵問題一步都不能稍有差錯,一步的差錯,都會使我們得不到我們想要達到的目的。這個原因本書都給我們很強烈的提示。雖然作者學的是射藝,我們學的不是射藝,是學佛,但是其道理是相同的。書上告訴我們,射箭是一種技巧,是達到目的不可缺少的技巧,那我們現在學佛,要達到成佛這個目標以什麼做為技巧呢?眼前真要一步步走上去的話,需學教理作技巧。

先要建立遠大的目標

書中老師教學生射箭完全不與學生講道理。反看我們目前的狀況卻恰恰相反。我們常常提到「教量」,我們是先把「道理」講完了以後,學習並了解這個道理,然後依此選擇一個目標;認清這樣的目標才是我們真正想追求的,於是全心全力去追求它,書中的作者則是宿生帶來的神秘力量,推動著他到日本去學禪,到了以後,雖然學了三年毫無進展,但是不願半途而廢,只好往裡邊去鑽。如此,相較之下,我們所走的這條路,的確遠比作者所走的路來得圓滿、來得高明;所要達到的目標,也的確遠比作者所要達到的目標來得遠。但我們和作者一樣,都需先建立一個目標,由此目標推動著我們努力不懈地做下去。

我舉一個簡單的譬喻來說明。各位同學來到佛寺的目的是為了學佛,可是,來到佛寺以後,不是先學佛,而是學藏文。此時也許有人會想,我是來學佛的,怎麼叫我學藏文呢?這豈不是矛盾嗎?明明是來學佛的,怎麼學起藏文呢?這是什麼道理呢?當你們生起這個念頭時,別急著下結論,先仔細想想看,到底矛盾不矛盾?到底為什麼要學藏文呢?如果你明瞭這原因就不會覺得矛盾了。這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要學一樣學問或事物,沒有工具是不能學成功的,而藏文則是我們學圓滿教法最重要的工具。

達成目標須藉助工具、技巧

我們的確必須要有個遠大的目標,推動我們去努力,然而,想達到這個遠大的目標,必須要使用很多的工具,語文正是我們學習教法的工具,因此,即使學得很辛苦,但是要明白,最完整的東西還得透過這個工具才能學會。所以,千萬不要等閒視之。其實,不僅僅是藏文,漢文也是必須要的工具,如果沒有這些工具,怎麼能學好呢?假如我們是藏人,從小學的就是藏語,長大學佛,理所當然用的是藏文的經典,那就可以不用學漢文了。但是我們是漢人,將來我們真要用的經典是漢文經典,所以,現在除了學藏文外,還要學很多漢文,因為這些都是我們學習必須的工具。

有了這些最基礎的工具,學習到某個階段後,進一步以辯論的方式來刺激、來助長學習的效果,所以辯論也是一種技巧。這個技巧在學習的過程當中會自然產生最佳、最好的效果。但是到最後,也就是學成功的時候,這個辯論就不再需要了,因為它只是達到成功的一種技巧。所以,工具也好、技巧也好,對所學的事物、所要達成的目標,都有很大的幫助價值。但要學會這些工具、這些技巧,實非易事,甚至於困難重重。因此要想學會一樣學問;要完成一個目標,那是需要克服重重障礙的。《射藝中之禪》這本書提供我們很多這方面的消息:讓我們了解作者是如何一步步地克服障礙走向成功。其中深遠的內涵,並不是我粗枝大葉的講述所能表達的。

學佛能真實體會「平等心」

前面的兩個階段:第一是用心來拉弓,第二是不要去射「它」;讓「它」自己去射。這兩個階段作者學會了以後,產生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到那時候,作者自己不去射「它」,而「它」自己真的射了。換句話說,「它」去射就很靈光,「自己」用盡辦法去射反而不靈光,這狀況真是耐人尋味啊!作者還說,一旦有了這種經驗,那真是妙不可言。在五十三頁的第三行,用一句話來描述這種經驗,作者說:「這心境真是有趣極了。」作者所說的這句話;所描述的這種心情,在座的每一位同學將來都會體驗得到的。只是你們不是透過學射,而是透過學佛這條路去體驗到這種心情,當獲得這種美不可言的經驗時,這世間所有的苦樂,再也影響不了你們,這不僅是個有趣的事實,更是一種超越的境界。

我們繼續看五十三頁第三行:「這心境真是有趣極了。可是,大師面帶很奧秘的微笑說,有這種心境的人,最好能像沒有這種心境一樣。只有完整無缺的平等心,才能容納這種心境,使它敢於在這心中再度出現。」這幾句話的意思,你們能夠體會多少呢?

平常,我們總是用自己的理念來想某件事情;用自己的情緒來感受生活的內涵。當我們用自己的理念去想某件事情時,我們會覺得:這個有道理,那個沒有道理;這個我歡喜,那個我不歡喜。於是,我們所有的苦樂,從這境界上面產生了。這種現象在日常生活中,無一例外,吃飯、睡覺如此,看書亦復如此;我歡喜數學、你歡喜國文、他歡喜歷史……,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理念,弄得苦惱不堪。我們一定要把這種自我的理念拿掉,才能夠產生本書中所說的完整無缺的「平等心」。這種平等心是什麼呢?作者說這個心境有趣極了!這才是真正最完美、最快樂的境界,它是無法用世間的快樂去衡斷的,如果拿世間的快樂去衡斷它,根本就錯誤,因為它超越了世間的快樂,將來學佛的時候,能夠真實的領會到這種心境。

超越世間苦樂的波動

對這種有趣的心境,大師卻面帶很奧秘的微笑說:「有這種心境的人最好能像沒有這種心境一樣。」為什麼大師說要像沒有這種心境呢?當我們快樂的時候覺得很開心,大家一定有過這種「好開心」的感覺,譬如得到一樣東西,這樣東西正是你嚮往已久的,那真是快樂得不得了。可是當失去它時,那種得而復失的感覺,真是痛苦得不得了啊!從非常快樂的心情到非常痛苦,兩者的心情去看,得到和失去是一樣的。因此,不會為失去而痛苦;也不會為得到而快樂,能夠如此就確實得到了。佛法就能使我們達到這種境界,這是佛法最高明的地方。世間上所有的東西卻恰恰相反,當你得到它的時候,你一定會失去它。

「當你覺得得到的時候,你一定會失去它」這句話的涵義,各位同學能體會嗎?目前對大家最重要的就是把這幾樣工具、技巧學好,然後才學理論,理論學會了以後,實際去修持,一、二十年後,你們定會成為世間的第一等人。那時,真正體驗到世間所有的東西都不可靠,不管你為它如何忙碌、如何辛苦,最後兩腳一伸,終歸什麼都帶不走;那時,真實了解到世間人永遠被表面的、虛幻的苦樂所波動,而你已超越那些苦樂的波動。

無明心境 難悟智慧狀態

現在我們再重新看第五十二頁第七行,作者說:「箭怎樣在我毫無機心的情況下自行發射出去,那緊握著的右拳,怎麼會忽然張開向後一揚,我那時無法解釋,至今也無法解釋。」作者射箭時,右拳忽然之間向後一揚,但他的身體並不會反彈,這件事的發生,作者說在當時、現在都無法解釋,那麼將來能不能解釋這個現象呢?對這個學射箭的德國人來說,他將來能不能解釋這個現象?對我們學佛的人來說,將來能不能解釋這個現象呢?如果像作者那樣的走法,將來是不可能解釋;如果像我們這樣的走法,將來是有可能解釋。為什麼我們可能?其原因就是我們有圓滿的教法。

現在一般的概念,認為只要腦筋非常聰明,就可以想很多事情。實際上,我們都在無明當中,拿佛法來說就是無明系統。我們的現行都在這無明、行、識……中;整個的認識作用,以及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在無明當中。以無明的心境去做,當然永遠達不到的。如同射箭時閉上眼睛是不可能射紅心的,張開眼睛都射不中了,閉上眼睛反而可射中,有這種道理嗎?這就說明了我們無明的狀態。但是,如果張開智慧眼的時候,那一定能射中紅心,而且射中的程度就像是拿了箭去插在那個紅心一樣,把一支箭插在紅心,哪有插不中的道理呢?可惜現在因為在無明中,無法領悟到智慧系統裡的狀態。

依止師長 確定人生目標

我們現在學教理。教、證二量圓滿的人把教量告訴我們,當我們這個教量建立了以後,雖然沒有行持,但是已經曉得並確定將來所要追求的人生目標。了解以前的自己根本處在無明當中;認識以前的追求根本是一無是處,進一步看清世間的一切是無價值的、是虛偽的、是騙人的。因而,下定決心把原來追求世間的目標扭轉過來,朝向正確的人生目標努力邁進。

要達到目標的實踐過程,《廣論》都做了很明確清楚的提示。《廣論》上說要成佛必須行菩薩行;要行菩薩行必須發菩提心;要發菩提心必須有出離心;要有出離心須皈依;要皈依是皈依三寶、依止師長;要依止師長必須學習親近善知識軌理。從所要達到的目標,一步一步地推下來,讓我們先建立正確的理念,然後依此步步學習、步步深入,直至達成目標為止。

放棄己見 聽從善知識指導

如果不先將正確的理念植入心中,以我們目前的無明意識,當老師告訴我們要這樣做,不要那樣做時,我們心裡不但會感到很彆扭,而且會嘀咕:為什麼要我這樣做,不要我那樣做呢?除非我們像本書的作者一樣,背後有股很強大的力量推動著,或者是像他一樣看見老師射箭的樣子,而生起無比的嚮往心、信任感,才肯一心依止老師學習。否則,縱然想要一心一意聽老師的教導,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在無明中要放棄自己的習氣、自己的見解,完全聽從他人所指示的方法去做,那是很難做到的。

一般人的情況是學習一樣東西時,很容易把自己稍懂的知見拿出來,然後執著於自己的見解去做,一點都不肯放掉,當然更不肯聽從善知識的方法。如果這樣,學佛這條路我們是永遠走不上去的,所以,一定要先認識正確的理念,當這個完整的理念認識了後,才可以根據這個理念去實踐。因此,我們要明瞭,學習一樣東西,下腳的第一步是怎樣放棄自己的見解,聽從善知識的指導,然後一步步走上去,在走的路程中,因為腦海中已經有了每一步該遵循的理念,所以,在實踐過程當中所獲得的經驗,得以不斷的成長,同時,先前所學習的理念,也隨著越來越清楚和堅固。

理論工具 有絕對價值

說明到這裡,就不難了解,為什麼作者不可能解釋,而我們可能解釋的理由了。作者並沒有先學習理念,因為完全沒有理路上的概念,所以當他透過實踐而有所經驗的時候,完全無法解釋這個經驗現象。相反的,我們理路上已經非常清楚了,依此再去實踐,透過實踐有所經驗時,先前學習的理路,讓我們清楚的認識這個經驗現象。為了幫助你們了解,舉實例來證明,當你們背誦《論語》的時候,背得苦不堪言,等到背熟了而且學會了其中的道理,有一天,用上它的時候會猛然感覺:喔!原來這就是《論語》所說的道理!那時候《論語》上死板板的字就好像完全活過來了。

孔老夫子說:「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叩其兩端而竭焉。」背的時候體會不出孔老夫子到底說些什麼,但假如照著去做的話,一旦這境界現起時,其中道理會了然於胸。所以理論的存在對我們有絕對的價值。你們現在初學的時候,要背《論語》等語文,將來辯論的時候,要背《大般若》等經論,其理由就是這個。漢書中最值得背誦的就是四書,為了要背誦四書,前面的準備工作就是背誦《幼學瓊林》這類淺顯的文字,如果淺顯的文字不能通曉的話,高深的文字根本不可能通達,整個學習會因此哽在那兒,想要往上學就如緣木求魚。

所以,「工具」是學習必不可少的東西。了解這一點,就知道教量對我們的重要了,特別是將來我們成佛需要弘揚教法,更是重視這一點。要知道自己體會是一回事,告訴別人是一回事,如果告訴別人:我說不上來、我不知道、我不懂,但我會做,如何弘揚教法呢?佛法當中有二乘的聖者,其中獨覺聖者自己證了聖果,但他不會說法,不願意說法,如果他跟某個眾生有緣,他就先現神通給這位眾生看,人家一看他有神通就很相信他,可是他不會講,他也不願意講,他更不習慣講,這完全是同樣一個道理。

好射手  靠心靈拉弓

現在我們繼續看五十四頁第一段:「大師先為我們做一次射靶的示範;兩支箭都插入靶子的紅心。然後他吩咐我們完全照以往一樣舉行儀式,不要被靶子所唬住,要在張力的最高點上等待那箭自行脫手飛去。那纖細的竹箭飛的方向不錯,但卻連沙堤也沒射中,更不用說靶子了。它們都埋入了靶子前方的土地上。」這就是老師自始自終的教法,將來我們真正學佛走的也是一樣的教法。正規的做法是先告訴我們「教」,教是宗、因、喻。本書老師教學生射靶子,開始是先拿喻出來做示範;大師先做射靶的樣子給學生看,這就是「喻」。看了以後老師告訴學生照著這樣的方法去射靶子,這就是「宗」。「因」則不談。將來實際修行的時候,這個特點如此。但學習教量的時候卻正好相反,先講「宗」和「因」,喻則可以不談。

老師做完了射靶的示範,囑咐學生照著這個示範去射那靶子。當學生要射靶子的時候,大師殷殷叮囑學生,這段叮嚀很重要。我們看;「你的箭力量不夠。」大師說。「因為你的心力不夠,射不遠。你射時要裝做好像靶子在無窮遠處一樣。箭術大師們都有這樣的共同經驗;好射手用中等強度的弓,可以比沒有心力的射手用最強的弓射得遠。這事不靠弓,要靠射者射箭時的專心、活力、和警覺。為期心的警覺力可以全部使用出來,你遵行儀式時要有些不同,要像個好的舞蹈家舞蹈一般。你如照這樣做,你的一切動作都從『中心』發出─—從正確呼吸的源頭發出。這樣,你舉行各種儀式的時候,就不會像把記在心中的儀式一套一套的搬演出來,而是像你當時觸發了靈感而創造出來的一樣。這一來,舞者與舞即合而為一,無二無別了。把舉行儀式做得像宗教舞蹈,你心的察照力便可發展到最高程度。」

這整段話從表面看,好像很簡單,其實有很深的內涵。當作者要射靶子時,大師就提醒他,你箭的力量不夠是因為你的心的力量不夠;換句話說心力夠的話就可以射得很遠。因此,大師告訴作者,射時要裝做好像靶子在無窮遠的地方一樣。這句話,單從字面去看的話,就是單純一句話而已。但如果以佛法去引伸它的含義,就深遠無比了。的確,這個靶子是無窮大,我們的目標就要像這個靶子一樣也設在無窮遠的地方。

佛法是內明之學

本書的大師教導射手練箭的時候,第一步是用心靈來拉弓,第二步是讓「它」自己去射,最後是射中箭靶。現在我們學佛真正重要的,有一個特點,始終要記住,那就是佛法是內明之學,所以,學佛的人下腳的第一步都是用自己的心來練習這件事情。我們學習的過程當中正式的三要道:出離心是第一個,菩提心是第二個,空正見是第三個。請問這個出離心和書中所說的用心來拉弓、用心來射箭有什麼關係呢?

拿掉煩惱是根本

一個人心的力量之所以不能充分發揮的原因就是被所有的煩惱困死掉了,假定我們沒有出離心的話,根本無法從煩惱的束縛中透脫出來,不能從煩惱的中透脫出來,其他的就不用談了,因為這是根本的問題。但是要學習出離心沒有人指導絕不可能,所以由出離心向前推,為什麼一定要學習皈依、一定要學習依師的根本原因在此。實際上等到你真正做到皈依、依師以後,出離心的基礎算是奠定了,也就是使你根本透脫不出來的障礙可以整個的拿掉。每個人學習一件事時都有「我」的知見、「我」的習氣,如果你不能解決這些東西,根本學不成。譬如各位來到佛寺,它和外面不太一樣,外面所講究的這裡一槪不注重,真正注重的是努力用功,所以吃的、穿的,只要吃飽穿暖就夠了。怎麼樣把我們的心力發揮到極致,才是我們努力的目標,因此要徹底把障礙去除掉。

所緣無窮極  再學去掉「我」

出離心有了以後,下一步的目標是菩提心。菩提心的所緣是無窮的;深廣兩方面都是無限。最後就是空正見,到那個時候,才學習怎麼去掉這個「我」。當這個「我」眞正去掉的時候,我這支箭可以射遍法界,作者現在射的僅是六十呎以外而已喔!相距之遠可見一斑。佛在世的時候,射箭射得很遠,那可是宿生所帶來的喔!佛陀有個比武公案,談到有幾個人比賽射箭,輪到佛陀射時,佛陀拿起箭一射,這支箭不但射中了紅心,而且射穿那個皮,射得老遠老遠,所以以菩提心去射箭,這支箭可以射遍法界。

五十四頁的這一大段就在說明這個重點,的確,用心力去拉,這一切動作就從「中心」出發。從那個中心出發呢?這是一個方法,就是從正確呼吸的源頭出發。如此,舉行各種儀式的時候,就不會像把記在心中的儀式一套一套的搬演出來。這個「呼吸的源頭」,將來我們要學,我告訴你們二個名詞─—「心馬」、「最細的心」,你們先記得這兩個名詞,暫時不要去管它的內容。在佛法中都有深厚內涵的。

射得遠不遠不是靠弓,而是靠射手射箭時的活力、專心和警覺。想要練專心、活力和警覺,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就是對眼前所有綁住我們的東西通通拿掉,第二就是我們心的所緣的地方要推廣到極點。這就是前面曾說過的,正射之前的技術部份,我們要完全學會的基本原因。

學習任何一件事情,善知識都有一套非常巧妙的方法引導我們,所以學習時,千萬不要拿自己的意見去學習,如果拿自己的意見去學習,這條路一定走不上去。譬如你們現在所學的語文、所做的事情,都有它完完整整的方法,這方法都可以幫助我們學成功。而目前所學的都是將來所必須的,或者是主要或者是次要。因此如果能夠一步步踏實的做下去,最後,我們的察照力可以發展至最高;我們的心的能力能達到最究竟圓滿,那時我們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一件做不到,這一點,對一般世間人連夢都沒辦法夢到,因為他們根本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

微觀豈能洞悉眞相

所以,佛法所看到的是巨觀世界,世間的科學所看到的是微觀世界。在未說明這點之前我先舉拍照來比喻。太空船在太空中很遠的地方拍攝一張照片,拍下來的結果一看,地球在照片只佔了很小的位置,也就是說地球變得很小很小,就如同在地球上看天空的月亮一樣。如把拍攝的高度越往下降,地球越大,到最後只能拍得到地球上的某個地方,如北美洲。再下降高度,就只拍到美國,再降就只見美國的某一州,最後只見某一城鎮。

現在我們在鳳山寺的東講堂,覺得面積還滿大的。但是鳳山寺的東講堂在台灣的地圖上能夠找得到嗎?絕對找不到!從太空去看,看得見嗎?絕對看不見!現在再拿顯微鏡去看的話,鳳山寺的東講堂好大好大,它本來是好小的一點點,但可放大好幾十萬倍,大到我們看不清全貌。

現在科學研究的就是研究這一套東西,不斷縮小範圍,以微觀法研究,因此整個宇宙世界到底在那兒就無法看清楚了,既然科學是個微觀世界,那麼,要從這個小小的原子裡邊去看整個太空,怎麼可能看得見呢?看不見啊!這是我們不能洞悉眞相的原因,但我們卻偏偏被這個所局限。

精於瞄準不過是特技射手

繼續看第五十四頁最後一行,作者說:「我不知道我的儀式之舞到底好到什麼程度,到底是不是完全由『中心』發出,我的箭已可射得夠遠,但仍然不能擊中靶子。」在這種狀況之下,他向老師提出了疑問。他問老師:「為什麼始終不教我如何去瞄準?」因為他想「那箭鏃與靶子之間一定有某種關係存在,因此也一定有規定的瞄準法可以使箭射中。」老師的回答是當然有。我們看第五十五頁第四行─—「當然是」,大師回答說「你自己也很容易找到這準頭」意思是說,假定你自己去找的話是很簡單的,只要拿支弓箭來,對著那個靶子集中目力去瞄,就輕而易舉的找到準頭。

不過,即使作者每箭都射中又怎樣呢?老師的看法是怎樣的呢?大師說:「就算你每射必中,你也不過只是一個喜歡炫耀特技的射手而已。對一個專數得分的職業射手而言,靶子只不過是一張供他射得粉碎的紙張而已。」大師表示的確可以每射必中,但那不是老師要教給學生的,老師要教給他的是「大道」,不僅是把他教成職業射手而已。

所以老師說:「這對『大道』來講,卻是魔業。把一個靶子放在離射者一定距離之處,這種靶子是非『大道』所知的。『大道』僅知道有一個目標,一個不能以技術來瞄準的目標,這目標無以名之,姑名之為『佛』。」老師所說的「技術」就是指世間的眼光,大道的目標是不能以世間眼光瞄準的。

「無我」才能射中內心眞靶子

起初對老師的話,作者都能恭敬的遵照,但是,慢慢的他再也受不了了;喜歡發愁的毛病又發作;還是和以前一樣,老是想不用眼睛去看靶子,怎麼可能射得中呢?於是他向老師承認他已智窮力竭,這時老師就安慰他,我們看五十六頁第三行─—「你的發愁是多餘的。」老師安慰我說,「心裡絕不要只想射中!你就算每發都不中,仍可以做大師,中靶只是外在的證明,證明你已到達無機心的最高峰,證明你無我、捨我……,不管你叫這境界做什麼。造詣也分等級,只有到達爐火純青的階段,你才能百發百中。」

以三主要道來說是指出離心、菩提心和空正見。空正見的空就是空掉這一個,到那個時候,就百發百中了!但對我們來說,眞正的「捨我」,不是現在學喔!我們本就不希望這一世就能學會它,下一世再下一世都沒關係,但是,一旦眞正學會的話,豈只是射箭,我們所要的東西通通都有,這是最重要、最值得的一個特點。

不管老師怎麼安慰學生,這位德國人還是不能明瞭;沒有眞正瞄準怎麼可能射中靶子,所以第六行那一段寫著─—「這就是我無法想得通的事情」我回答說:「我能瞭解你所說應該射中內心的眞靶子的意思,可是射者不用瞄準而能射中身外的靶子,那張圖形的紙,而射中這紙又是內心工夫的表面化,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我就弄不清了。」

作者這段敘述,就是說明一般人的狀態都在無明中,我們總是要講道理,而忽視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本身根本就沒有道理,所以,不但須聽從師長,放掉自己,而且是要徹底放掉跟著老師學習,才有機會認識自己、改善自己。因此大師說:「你要是以為你能大概的知道其中幽邃的關係,對你就會有用處,那你就錯了。」的確,以我們無明的概念去想是想不通的。

以經驗證實「直接傳心」之說

這位德國人仍然無法想出滿意的結論,仍舊一面練習一面發愁,弄到後來實在沒辦法可想,老師就對他說:「今天晚上來見我。」既然作者的老毛病老是改不過,而老師又覺得要講道理實在毫無用處,索性親自射兩支箭給作者看看,或許對作者有所幫助。於是就在天黑得連靶子的輪廓都看不清的狀況下,大師連射兩箭,並且都射中靶子。然後大師告訴赫立格爾說:「是『它』射的,也是『它』射中的。 我們來向靶子鞠躬吧!就像向佛鞠躬一樣。」老師這兩支箭的射中,果眞對作者產生了作用,他說這兩支箭不但射中「靶子」也射中了「我」。看五十八頁最後一行,作者說:「大師那兩支箭顯然也射中了我,我一夕之間變得不再對我的箭發愁了,也不管它射在那裡。」就這樣,學生繼續不斷的練習,而老師也以湛深的定功,將藝術的精神傳給學生。使作者以自身的經驗證實「直接傳心」之說,不是一句空話。五十九頁這段所提到的直接傳心確實是妙不可言的經驗,但得自己去體會。

有純淨信心才可能學好

我們繼續看五十九頁第八行,作者說:「我把它拉開,好像對我更瞭解了似的,不僅我有這種情況,就是他的最老的學生,來自各界的人,都認此為確切不移的事實,他們都奇怪我為什麼要問問題,好像還沒有把事情弄確實一樣。」這一段就是說,對東方人來說,他們有純淨的信心,老師怎麼告訴他,他就怎麼做;對西方人來說,他們一定要講道理,一定要問這是為什麼,但老師不想告訴他道理。於是老師去看西方哲學的書幫助學生,看過後就慨嘆的說:怪不得西方人學不好。因為學射藝不是靠道理而是靠信心,其實學道理也是一樣要有強大的信心才可能學好。

徹底破壞我執和習氣

這一頁最後一行說:「有一天,我箭剛脫手,大師就叫了起來:『有了,向靶子鞠躬吧!』」作者終於學會射箭了,這一段練習靶子的日子,對作者來說,可眞是艱難極了,我們看第六十頁第二段的描述─—在這些星期,這些月裡,我度過了一生最艱辛的教育期。雖然那紀律不易為我所接受,我漸漸地看出自己實在受惠良多。它把我只知有己的習氣和起伏不定的情緒,破壞無遺,有一天,在我射出特別好的一箭之後,大師問我:「你現在明白我說『是它射的』,『是它射中的』的意思了嗎?」

經過長時間的練習,作者眞實學會後,他說他度過了一生當中最艱難的教育期。這段教育期長達六年之久,在這麼長久的時間,雖然這個紀律不容易為他所接受,可是他卻漸漸的感到受惠良多。這就說明艱難度過,成果就會漸漸顯現。但這要有條件,這條件就是下面這句話,「把我只知有己的習氣和起伏不定的情緒,破壞無遺」這句話,每一個人將來都用得上。我們無始以來只知道有我、有自己的習氣,要學佛,最重要的是把它徹底破壞,如果不能破壞,佛法根本無法學習;自己眞正的能力根本無法發揮。

學習佛陀  遍緣一切法界

假如不能破壞自己的習氣,那就不僅是一般的科學,我們也一樣是在微觀的世界當中。換句話說,宇宙世界這麼大,我們卻拋棄它而執取最小的。佛經上有一個譬喻,我們是一個無價的摩尼寶珠,它的光明可照天照地,我們不把它拿來照天照地,卻把它拿來照小屋小宇;明明可派上大用場,卻把它派在小用場上,豈不是一個最大的損失?

接下去那一段的敘述,目前我們不去詳細討論它,即使討論也討論不出什麼道理來。作者說:「是『我』張弓呢?還是弓把我拉入最緊張的情況呢?是『我』射中靶子呢?還是靶子打中了我?」這都是很奇妙的問題,不是用講道理可以體會其妙的。只要我們也持之以恆的學下去,總有一天會體會其妙無窮!所不同的是我們不是學拉弓,我們是學佛。佛的菩提心所緣的是遍一切法界,絲毫無遺漏,沒有一樣緣不到,這個心包括身,所以透過我們的心、我們的身、我們的一切,去遍緣一切法界,對我們是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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