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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藝中之禪(七)

◆八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 日常師父開示於鳳山寺
編輯室整理

達到無智的境界就能無所不知,這是佛法最高明的地方。凡夫自以為知道了一切,其實所知非常有限,因為局限在自己的所知,而把無限廣大的知忽略了,這是凡夫的致命傷,也是不能成功的原因。

失敗的原因

三十一頁之前,談到本書的作者,這位名叫赫立格爾的德國人,到了日本後,第一步學習拉弓,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學會了以心拉弓,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他可以毫不費力、肌肉完全放鬆的拉出最強的弓。第二步學習射箭,這時候老師警告他,射箭是更艱難的課程,前面拉弓的功夫只不過是射箭的準備工作而已。果然不錯,作者勤練射箭,但是一切努力都白費了,為什麼會這樣呢?可以從二十九頁到三十一頁,這幾頁老師和學生的對話中,看出其端倪,這個端倪所顯示出的重要原則是值得我們深思警惕的。作者一向的概念是要對著靶心去射箭,而老師的概念卻恰恰相反,作者執著著自己的概念,於是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卻越做越不靈光,這時候老師就告訴他最重要的是要放掉自己,但是作者就是不肯放掉自己,當作者向老師表示,他不能再等,老師這樣回答他,請看第三十頁第五行:「你不能等待完成,卻抖擻精神準備失敗。」這句話道破了學生失敗的原因,更是直截了當的指出一般人易犯的毛病,如果只是看文字的表面,是無法了解的,深入內容去看,我們犯的毛病就是這樣。

什麼叫做「抖擻精神」?就是以全副精神去努力。什麼叫「準備失敗」?就是說我們努力的目的原本是希望成功,實際上卻適得其反,努力的結果是失敗,我乍看這句話時,看不出這個特點,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思惟印證,才慢慢的了解,等到了解以後,回過頭來反省自己,竟是如此這般的可笑,也是不停的在努力失敗。再看看周圍的人,也是一樣花了很大的氣力,很努力、很拼命的去做,做些什麼呢?做「失敗」!每個人犯的毛病都如出一轍──抖擻精神準備失敗。因為失敗,所以大家就必須更策勵自己,更動腦筋去想辦法,然而越動腦筋越不靈光,我們向來的想法和做法,都認為一定要靠我們自己,才能夠去完成一件事,但是作者的老師卻對作者叫道:「你以為不是你自己動手做的事是不會發生的。」這一句話有很深的含義,老師告訴學生,事情的完成是靠「它」,也就是靠跟自己沒有關係的這個東西完成的,這種說法一般人聽起來覺得真是荒唐極了,不可理喻極了,和我們沒有關係的怎麼可能會完成呢?但是作者的例子,不得不讓我們相信事實就是如此。

執著即障礙

作者之所以會努力繼續學射箭,是因為看到老師毫不費勁的表演一套需要很大氣力的功夫,學生做不到的老師做到了,老師所做到的那個境界和效果,強而有力的吸引著學生,使學生無條件的信服,而願意繼續跟隨老師學習射箭。作者的這段心路歷程,正是說明了我們修學佛法的時候,除了要有完整的理論、具足條件的善知識外,最重要的是我們自己對善知識要有絕對的信心,也就是「淨信心」,如果這幾個條件不具足,學佛不可能學得好,菩提道不可能走得上。

生起了信心後,作者要學射箭了,射箭的時候最重要的手不能發抖,因為手一抖,箭就射不準了,於是作者便想盡辦法不讓手發抖,他把全部精神集中在這個上面,聽不進去老師告訴他不要去管它,放掉它,他還是執著著要射中靶心,這就是他的根本問題所在,於是老師叫道,請看三十頁倒數第二行:「『真正的藝術』,大師叫道,『是無宗旨的,無目的的!你越固執地為了擊中靶子射箭,你就越射的不好,而那靶子也會離你越遠。便是你的障礙。你以為不是你自己做的事是不會發生的。』」這一段話中的「真正藝術是沒有宗旨的」這個概念我們要仔細玩味,深刻體會,實際上真的沒有宗旨嗎?我們修學佛法,佛法最高明、最超越世間的就是「空」,「空性」就是佛出世所講的法中最了不起、不共世間的地方,但是空並不是離開了世間去談空,而是說空性是一切世間的真相,我們每天早晨念誦《心經》,其中一大段話這樣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為什麼說這些東西「無智亦無得」呢?因為「無所得故」。一般人的概念中,總覺得有一樣東西,我們要去獲得它,而佛告訴我們,這些東西都沒有真實性的存在,沒有我們想要獲得的那樣東西,也沒有我們所獲得的這樣東西,因此我們要的這個宗旨也是沒有宗旨的宗旨,既然沒有什麼東西是我們可以得到的,怎麼可以說有什麼宗旨呢?這個真實的意趣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更不是時下所說的:「不要執著」、「不要管它」。真正體會這個涵義而達到這種境界的只有佛,能夠達到這種「無智」的境界,就能無所不知,這是佛法最高明的地方。凡夫自以為知道了一切,其實所知非常有限,因為局限在自己的所知而把無限廣大的知忽略了,這是凡夫的致命傷,更是凡夫不能成功的原因。

本書的作者,執著他自己的所知──射中靶心,因為他老是覺得這樣做是他的目標,所以就射得越不好,越射不好心裡就越罣礙著這個目標,越是罣礙,障礙就一波一波出現了。我們和作者一樣的概念,認為不是我們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實際上是這樣嗎?妙得很!恰恰相反,如果把這個「我」拿掉了,想做的事情就如水到渠成般完成了,反過來把這個「我」保存著,想做的事情,表面上似乎做到了,實際上不但做錯了不自覺,而且永遠做不好,我們內心的這種執著是根深蒂固的,而且是不自覺的。

依靠師法友

所以《楞嚴經》上有兩句話說的真是高妙,這兩句話這樣說:「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知之一字,眾禍之本。」這個理念,容或眼前諸位不能真實的了解,但對於將來能不能夠把佛法學的好卻有絕對的影響。世間法和佛法同樣的是用我們的知,也就是腦筋去行走,可是因為走法不一樣,結果也就不一樣,前者走的一塌糊塗,每天不停的忙碌,卻是忙著吞魚餌,結果是一無是處。後者不但自己能夠從痛苦中度脫出來而且還能夠幫助一切人。同樣是「知」,為什麼解脫生死輪迴是它,陷入生死輪迴的也是它,本書就清楚的指出這個道理。佛法告訴我們,我們所經驗的東西是什麼?是無始以來的無明習氣,這個無明習氣使我們看不清世間的真相,但卻有它的認識作用存在,我們就會根據這個認識作用,生生世世的忙碌,樂此不疲,輪迴不止,想要跳脫都不可能,想要放掉也不可能,一開始有了執著錯誤的概念,即使以後想要拿掉,也是比登天還難。「知」本身並沒有錯,錯的是我們誤用了它,最後使自己受傷害了,怎麼樣才能把知用對呢?最好的方法是依靠師友,本書清清楚楚的指出這個道理,就像作者學習射箭,第一個條件要有老師,老師在佛法裡叫善知識,善知識最可貴的地方,是他自己實際走過這一條路,而且走對了,所以他告訴我們的方法是正確的,我們跟隨這樣的老師學習這個正確的方法,在學習的時候,還需要一群共同認識的同學切磋琢磨,才能不斷改善增上。佛法中這位實際走過的老師,最完美最圓滿的稱為「佛」,這個正確的方法稱為「正法」,和正法相應,跟隨老師學習的這一群人稱為「僧團」,除了師、法、友三個條件外,最重要的就是前面提到的淨信心。當然,在未跟隨之前,要如理如法的慎重選擇,選定以後,就要以淨信心,依止著師長,照著他所教導的方法去做,自然會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能夠拿掉自己的見解,毫無保留的依止著師長,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但是一般人很難做到,本書的作者也是一樣,但是他已覺悟到應該將這種無結果的習慣丟棄了,所以他很羨慕那些大師的學生們,能夠像小孩子一樣,讓老師牽著他們的手,領導他們,不論老師要他們如何走,他們就如何走。這些日本學生就能夠做到這樣,使這位來自德國的學生羨慕極了,日本學生來學習的時候,往往帶有三件東西,請諸位翻開三十九頁倒數第四行:「日本學生來時帶有三件東西:良好的教育,對所選藝術的熱愛,和對老師絕不批評的尊敬。」這三樣東西的內涵,書中並沒有詳細說明,我們可依《菩提道次第廣論》上所說的加以探討,「良好的教育」需要事先的準備,就如道前基礎上所講的,要依靠善知識,而善知識需要具足某些條件,跟隨老師學習的學生也需要具足某些條件,如此才能獲得真正的成就,這就是良好的教育。「對所選藝術的熱愛」這就是強大的好樂心,一心一意的想要學的心。「對老師絕不批評的尊敬」這就是淨信心,絕對不動搖的信心,我們學習任何事,這三者絕對不可少,走這條菩提道更是不例外。

請繼續看第三十二頁第五行:「這次談話──自從我開始上課迄今的第一次親密的談話──使我感到極度迷惑。現在我們終於談到我學射藝的主旨了。大師所講的放掉自己,是不是到「空」與「離執」途中的一個階段呢?我還未到達一個地位,可以感覺到禪對射藝所產的影響嗎?我到目前還無法探測無心機地等候的能耐,與弓的張力自動將箭射出正確時刻間的關係。但是,只有從經驗中才能學會的東西,何必用思想去預期呢?」這一段話中最重要的是後面兩句話,很明白的告訴我們做這件事必得經過經驗才能學會,既然要經驗才能學會的東西,除了實際去做親身去體驗外已別無他法了。在做的過程中老師會告訴我們這個不對那個不對,那時候我們一定要捨棄自己的見解和執著;想辦法揣摩老師的話,摸索清楚以後,照著老師的方法去做,學習佛法的方式就是這樣。既然必須經驗才能學會的東西,而我們並沒有經驗到,卻要拿我們的思想,去預期去思考,能得到什麼結果嗎?而我們目前最大的致命傷,卻都要用自己的思想去預期,各位要好好體會這句話的特點,姑且不論深遠的佛法,就是簡單的念佛法門,也不是說只憑著自己從未經驗過的想法、照著自己的方法就可以往生淨土的,菩提道是一條我們從未走過的路,而且也是一條艱難的路,一定得靠有經驗的過來人指導,就如同作者學射箭,一定得靠有經驗的大師指導,大師要求他怎麼做,他就照著去做,大師始終不跟他講道理,如果沒有淨信心,可能這樣死死的跟著做嗎?

丟棄惡習慣

這一次師生親密的談話,作者仍然感到極度的迷惑,老師所講的「放掉自己」,他無法體會,但是多次的失敗,使他了解經驗的重要,所以他在下面說了這樣一句話:「現在不是到了該將這種無結果的習慣丟棄的時候了嗎?」作者使用的是疑問句,其實是肯定的告訴我們學好一件事之前,必須先做好一件事──丟棄惡習慣,如果我們的習慣、我們的想法,不能拋棄的話,永遠學不會。這種情況就像大師在前面所說的「抖擻精神,準備失敗。」我們的一生都困在這個地方,我個人一路行來,不斷摸索的結果,發現自己的錯誤,現在把這個經驗告訴大家,誠懇的希望諸位不要重蹈覆轍,一定要想盡辦法放掉我們自己!

那麼,憑藉著什麼東西來放掉我們自己呢?本書所借用的方法是用弓箭、用呼吸,他的內涵離不開佛法所講的戒、定、慧。老師告訴作者,不要這樣做;不要那樣做、要這樣做、要那樣做……這就是「戒」的內涵,學生把全部的精神,傾聽老師的指導,投入學習,這就是「定」的內涵。如果戒學不好,不可能學定,為什麼呢?上一次已經討論過了,如果一個人有茍且、有偷心存在,就會依照著自己的方法去做,一直等到一籌莫展無路可走時,才會死心塌地,回過頭來照著老師的方法去做。本書的作者就在這種狀態下學會了拉弓,但是,不幸的,他的偷心沒有「死盡」,所以第二步學射箭時,又照著自己的方法去做,結果又出了毛病,這些都是「戒」沒有學得很好。

實踐佛所說

世尊涅槃的時候,就像一個父親要離開兒子,殷殷叮嚀兒子,最重要的是要尊重「戒」,其他都是比較次要的。世尊在《遺教經》上這麼說:「汝等比丘,於我滅後,當珍重尊敬波羅提木叉,當知此者是汝大師,如我住世,無異此也。」波羅提木叉就是戒,世尊告訴弟子,你們跟我一起學習的人,在我死了以後,應該尊重戒,把戒當成老師,他就像我在世一樣的教導你們,所以戒是一切佛法的根本,是世尊的教誡,是我們應該遵循的法則。佛法裡初入門,信心很重要。我們常常說我相信,也常常覺得自己毫無疑心,但是如果仔細檢查,我們根本沒有淨信心,舉一個最實際的例子說明,佛告訴我們,這件事可以做,那件事不可以做,我們也照著佛所說的去講給別人聽,甚至倒背如流,理論講了一大堆,實際去做時,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大家捫心自問,我們是照佛所說的話去做?還是照自己的習慣去做?我們是持戒還是破戒?我們修學佛法,以我們目前的狀況來說,最重要的兩樣東西──教、證,簡單的說就是理論和實踐,《菩提道次第廣論》就是理論,拿這個理論去實踐就是戒,碰到重要關頭的時候,一定要信佛所說,這才是真正的學戒。

「知之一字,眾禍之本」。平常高談闊論,做的時候卻和理論背道而馳,隨著自己的「知」去做,這是一般人失敗的最重要原因。說起來很慚愧,這一方面我也一直學不好,最近研讀《論語》,讀到「克己復禮」去思惟它的涵義並付諸實踐,生起了不少的感受,多多少少在這個功夫上得了點力,再回過頭來想《廣論》,才猛然發覺原本《廣論》早就已經告訴我們這些道理了。諸位想想看,《廣論》上哪些話和克己復禮的內涵最貼切呢?有很多地方都點出這個內涵,但是如果不把文字拿來實際行持,是沒有辦法體會出來的,像「捨自自在」,「聽聞隨轉修心要」……等,都有這個內涵,問題是我們聽聞了這個文字和內涵,我們跟它「轉」了沒有?我們是光談理論呢?還是去實踐了?透過這樣的再三反省,才會發現自己的信心不是「淨信心」,而是「疑」,也才真正體會到見道的時候,「三見」先破,疑見一定破,然後我見、邊見破。

正念鬥習氣

每天晚上做戒行持犯的時候,仔細去觀察自己在白天的時候,經常徘徊在三叉路口上,常常在路口無所適從,佛法告訴我們要這樣做,可是無始以來的習慣覺得不一定要這樣做,理論上說要照著佛法,實際上卻是隨著習氣轉,而且習氣會找出好多種理由來教我們應該這樣去做,這就是我們的致命傷,所以《廣論》上教我們要鬥煩惱,但是如果不認識煩惱,也無從鬥起。鬥煩惱雖然是在共中士道才明白的指出,但是前面的道前基礎,四種資糧中已經指出了,我們要淨罪集資就從這裡下手,四種資糧中第一件事是密護根門,其中第一個說「以何防護者,謂遍護正念,及於正念起常委行。」常就是精進,在《瑜伽師地論》上有兩種解釋──「常有所做」「委悉所做」,和「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有相同的內涵。《論語》上有一句話說「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不捨晝夜。』」我們的心識之流,那個時間就像這個「逝者」一樣,永遠不停的流動,只是在動的時候,隨順我們的習氣。因此,我們在做一件事的時候,要把正念提起來,而且是沒有間斷的提起來,真正做到常有所做,要提起正念是很不簡單的,不只是說我要皈依上師、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而是要等到皈依的正念生起相似的現行,譬如今年夏天精進佛七時,有人生起了皈依的覺受,那種經驗就是念念都在皈依裡頭,而且念念像瀑流水一樣。對境的時候我要皈依法,念頭立刻提起來,煩惱的影子來時就曉得自己該做些什麼?能夠常有所做,委悉所做,就是精進的力量,也才是真正的鬥煩惱。

顏淵三月不違仁,他就是念念安住在「仁」上面,這種精神是我們要效法的,也是我們真正要去用功的境界。我研讀《廣論》有個很重要的體驗,我們在做任何事之前,要去思惟為什麼要這樣做,做的時候全心全意貫注在上頭,做完了要皈依回向。譬如開車,全心全意開車,不要去管開車是善的還是惡的,就對著目標在路上全神貫注的開車,平常對境的時候特別是煩惱現起的時候,要認識它,不要隨著它轉。本書的作者,在射箭的過程中,也隨著煩惱轉,怎麼會這樣呢?老師告訴他,你不要去想射箭,學射藝的方便是弓,我們修學佛法的方便是什麼呢?有人回答是依止師友,它只是一個個別的特點罷了,總的說,教量、證量才是我們的方便,教證當中有它的次第,目前我們下手的次第就是依止師友。學「教」的目的是要我們照著它的方法去「證」,可惜,一般人學了教以後,只會講道理,或者去論他人的是非,這是我們要引以為鑑的。我們看看本書的作者,弓箭是他達到實相的方便,很不幸的,他執著這個方便,也就是執著弓箭,然後拿著弓箭拼命的要射中靶心,結果怎麼射都射不著,枉費心機。同樣的道理,教量本來是要用來淨化我們的煩惱,使我們步步增上成就菩提果的方便,很不幸的我們卻執著教量,拿著教來看別人的過失,結果怎麼看就是看不到自己的錯誤,這種現象和作者一樣──抖擻精神,準備失敗,如果你們好好體驗這句話,一定能夠有所進步。

淨信心第一

繼續看第三十二頁倒數第四行:「有多少次我私下羨慕那些大師的學生們,像小孩一樣,他們讓他牽著他們的手領導他們。能夠毫無保留地這樣做是多麼愉快啊!」老師告訴學生們怎麼做,學生就死死的做,這就是淨信心,事實上,不可能用我們習慣上的想法去想通這件事情的,所以在三十三頁最後一段這樣說──「『放掉自己』的程序,也同樣的被分成段落,而仔細的練過。在這方面,大師也只肯做些簡略的示意。要實行這些練習,學生只要明白(有些時候只要能猜到)老師對他們的要求是什麼便已夠了。」這一段話,已經很清楚的告訴我們不要再講道理了,一講道理就錯了,因為這不是用我們的思惟可以想出道理來的,那個時候,惟有對老師的淨信心才是絕對重要的。因此,今後我們真正要學的就是淨信心。

這本書一再闡述的一個內涵,就是放掉自己的見解,依止老師的方法,死心塌地的跟隨老師。但是,這個道理如果不是跟《廣論》教導我們的一起學習,我們是不敢這樣肯定的,如果有人問我們,依止的老師,不夠條件,怎麼辦?譬如說,現在我們看到許多外道,如果死心塌地的跟隨,怎麼辦?雖然不是外道,但卻說一些似是而非的相似法,混淆視聽,而讓我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而毫不遲疑的跟隨他,怎麼辦?很幸運的,我們修學了圓滿的教法──《廣論》,在道前基礎裡,就告訴我們所依善知識之相,我們根據這一點去判斷選擇我們要依止的老師,決定了以後就生生世世的跟隨下去,這是《廣論》對我們最殊勝的加持,萬一找不到這樣的老師怎麼辦?那就依靠戒,或者拼命的念佛,如果佛號也消失了,那就是我們的業,只好在輪迴中不停的輪迴。  

珍惜妙錦囊

作者以為經過這一次跟老師親密的談話,情況應該會改善,結果呢?卻出乎作者所料,請大家繼續看第三十六頁最後一行「下一堂課的時候,使我失望的是,大師仍然繼續以前的練習:張弓、停留、放箭。可是他的一切鼓勵統歸無用。雖然我遵照他的教導不向張力讓步,掙扎著要勝過它,就像弓的性質並不能限制它的張力一般,雖然我努力等待張力自動將弓箭射出,雖然我做了這一切努力,每一箭都失敗了:古怪、拙劣、搖晃不定。直到老師察覺我越來越被失敗的預感所壓迫,覺得這樣下去不但無意義而且有危險的時候,他才改弦更張,開始一個嶄新的方針。」這一段首先談到,作者失望了,因為「大師仍然像以前一樣的練習張弓、停留、放箭」一點都沒有改變,這說明了什麼道理呢?千古以來毫無例外的,在我們的內心中,往往覺得有一個「方便」可走,如果有方便可走,佛法便不靈驗了,佛佛道同唯一的方法拿掉我們的宿習,棄捨以前的壞習慣就是淨罪,依照著老師的方法學習到新東西就是集資,淨罪集資是我們修學佛法很重要的課題,可惜往往被自己的習性所障礙了。就像作者一樣,第一次已經弄得焦頭爛額走投無路了,老師才肯告訴他。但是第二次,舊毛病又復發了,所以「死盡偷心」是極端重要的。

十多年前,有一位師長告訴我,你乖乖的跟著我,告訴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可是我沒有跟隨他,卻到處去轉,他就說:「啊!你想要去看就去看看好啦!」他的意思就是說,你到處去看,都看過了、找遍了以後,沒戲好唱了,自然會回過頭來求我,那時候就沒有什麼妄想了。當時,我並沒有聽懂他的話,現在終於了解了,這就是本書所說明的道理──以絕他年妄想,這就是淨信心的特點。在《密勒日巴尊者傳》一書中,也說明了這個特點,密勒日巴尊者有了足夠的淨信心以後,他的老師告訴他:「現在你可以去修了,我給你一個錦囊,不到時候,不要隨便拆開來。」後來每當密勒日巴尊者修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想拆錦囊,但又覺得時候未到,一直到最必要的時候,他才拆開來,老師就告訴他怎麼辦,密勒日巴尊者就靠著淨信心成功了。尊者的故事給我們很大的鼓勵,將來我們走菩提道會遇到很多困難,那時候不要怕、不要退,不停地走下去,只要走下去,老師會告訴我們正確的方法,就像作者的老師一樣,告訴他正確的方法,如果學生不能相信,就毫無用處了,所以在作者要拜師學藝的時候,大師並不肯收他做門徒,還是作者拼命的求,老師看他是為了求「大道」來學射藝,於是答應收他,可是作者必須完全聽老師的,曾經有過一次,作者不聽老師的話,就被老師趕走了,所以學生是否能夠學得好,完全在於自己對老師的淨信心。

矯捷並自由

三十四頁第一段很長,我們分成兩小段討論,第一小段「走上這條途徑的第一步已踏出了。這一步的結果是身體放鬆了;沒有這樣放鬆,弓就拉不好。如果要箭射得好,身體的放鬆還須繼以心智和精神的放鬆,這樣才能使心不但矯捷,而且自由,因為自由,所以矯捷;而因為它原本矯捷,所以自由,而這原本的矯捷,與一般所了解的靈活的心思,是無論在哪一方面都根本不同的。」這一小段有兩點很重要。第一,射箭的第一步,跨出的結果是把身體放鬆了,因為身體不放鬆,弓就拉不好,我們一般做事,要拼命用力,才能夠做完成,射箭卻剛好相反,這是第一個和常理相違背的事。第二,進一步要把箭射得好,不但身體要放鬆,還要心智和精神的放鬆,因為心智和精神的放鬆才能使心矯捷,而且自由,但是這裡所講的矯捷,和一般人所說的靈活的心思迥然有別,一般人腦筋非常靈活,這只屬於世間的心思靈活,世間的心思越靈活,所知道的越多,就越不自由、越不矯捷,這是第二個和常理違背的地方。我想起了一個很有趣也很實在的故事,我曾經和一位醫生討論中西醫,我提到中醫的種種,而他是學西醫的,聽了我的話以後,他就表示,你說的也許很有道理,但是在我看來卻是一錢不值,他並且說,他可以做實驗證明某些藥的價值,並且肯定這些藥吃下去有什麼作用,不吃有什麼效果,他還反問我,中醫有這個辦法嗎?雖然我心裡有一個很清楚的概念,但是當時無法跟他談論,為什麼呢?以一個簡單的比喻來說明,例如我們手上有一枝筆,用高倍顯微鏡放一百萬倍去看它,也許可以看到這枝筆很細很細的地方,但是這枝筆卻完全看不清楚了。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至於其他的部分如何影響、有何作用,並未看到,但他確實會看到一小部分。或許會在這小部分的地方,清楚的找到一條小蟲,且清楚的看到這條小蟲正在啃蝕這枝筆,他看到了這個現象,於是拿起筆往火裡一丟,想盡辦法不讓筆被小蟲啃蝕,花了很大的氣力,也許把小蟲弄死了,但是筆也在火爐裡焚燒了,有沒有用呢?但是我們卻往往執著在這上頭,然後為他所害。這個比喻,諸位要在生活當中實際去體驗,對你們會有很大的幫助,慢慢的你們會發現,腦筋靈活的人,越會執著在這上頭,而且愈放不下;腦筋笨拙的人卻不能夠體悟出其道理、接受靈活的東西,笨拙也不好,靈光也不好,真是兩難啊!實際上學習任何東西,最重要的是「經驗」,腦筋靈活又懂得棄捨自己的見解,是最好不過的。前面提到「知之一字,眾妙之門」善巧利用這個知,選擇良好的師友、正確的方法,捨自自在,依照著老師教導的方法去做,這是最重要的原則,也是唯一的一條路!

第二小段「因此,在這兩種情況──放鬆的身體與自由的心靈之間,還有一個高低的差別,而這不是單靠調息所能扯平的,必須從捨棄一切執著下手,使達到完全的無我,從而使深陷的靈魂,得以在其富庶的無名本原之中,巍然矗立。」這一段的理論我們不去討論,我要告訴各位的是,這一段所敘述的狀況,將來我們都有機會遇到,而且這個機會遠超過他。到這裡為止,作者要繼續向下走的是佛法當中「定」的功夫,之前所用的是「戒」的功夫,如果拿《廣論》來說,依師是道前的準備,念死、皈依、業果都在戒的範圍,戒定慧三個次第,很明確的在《廣論》上頭,我們把全部精神照著《廣論》的方法去做,就可以得到定,「定」到了一個程度以後就是「慧」。我們現在用的教證二量,把戒定慧發展到最極致,發展到最極致的時候,戒定慧三學的名稱不一樣了,那時候的名稱叫做「六度萬行」,所以布施、持戒、忍辱、精進屬於「戒」的範圍,禪定是「定」的範圍,般若就是「慧」的範圍。我們以作者的故事做例子,他這個戒定慧還是用得非常狹窄,我們要互相對照,認識我們自己。諸位要仔細研讀本書,要透過作者的實例,認真的檢點反省自己,看看作者,怎麼克服他的困難,怎麼走他的學射之路;想想我們自己,如何克服我們的困難,如何去走我們的菩提道之路,我藉這一本書,介紹給各位同學的就是這一個理念。(下期待續)

全文收錄於 第 53 期 24 ~ 35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