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把一本千古的名著,
彷彿很輕鬆地捧到我們的面前,
讓我們能夠喜歡學、堅持學,
並且樂意依之而行。
我想這是一個多大的難度呢?——真如老師
► 華夏暖陽映雪山——《廣論》漢地傳播史略
► 從君子到菩薩——日常老和尚善巧漢化
► 雪白腳印,潔白的心——日常老和尚宣講初衷及對世界教法的影響
整理 / 洪慈妤
整理 / 洪慈妤
日常老和尚說:「民國初年有幾位了不起的大德,尤其是太虛大師,這個人真是個大菩薩。他以他的心胸,他要全部提起,所以他倡一個口號——八宗並弘。」①
1966 年,中國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文化變革、連接臺灣東西兩地的北橫公路通車。在那風起雲湧的年代裡,有人大哭,有人大笑,什麼都是轟轟烈烈、濤瀾洶湧的。而臺北故宮對面山上一間不起眼的報恩小築,有位三十八歲的青年僧人,悄無聲息地獲贈了《菩提道次第廣論》(以下簡稱廣論)海內孤本。②
沒有人注意到這件小事,直到這位僧人遲暮、直到這位僧人圓寂。
他就是福智團體的創辦人——日常老和尚。
2004 年,老和尚生平最後一次主持福智浴佛法會,對在場增上班學員說:「佛法理論之基礎極端重要,對於整個教理要有完整的認識,並不容易,但至少對道次第整體的架構要清楚。我剛開始看《廣論》、《南山律在家備覽》或者《般若經》時,就像天書一樣,看不懂,過了一些時候,慢慢就懂了。最近生病,有空和一些上座、執事和學長們一起研討,不管是《廣論》、《般若》或者是《備覽》,大家都有一種『重啃天書』的感覺,真的是重啃天書,一點都不假,以前啃天書苦不堪言,現在啃天書,甜味來了,樂不可支!」語畢,撐起七十五歲病弱的身子,高舉右手,呼籲大家:「準備好好地來啃天書!」與會大眾莫不熱淚盈眶③。
那年,福智團體研討班學員大約一萬五千人④。
從 1966 年到 2004 年,經歷三十八載寒暑。像日常老和尚這麼一位從小接受儒家教育、從念佛法門趣入佛教的漢僧,為什麼能有極大熱忱抱著佛教天書《廣論》啃讀,並傾心弘揚?從他 1993 年六月三十日的開示中可見一斑。
「原本我對藏系有很深的誤解,但因為那段時期(應美國佛教會之邀赴美)的接觸了解,讓我對藏系有個嶄新且深刻的認識。這或許和當地的民族融合性有關,紐約是個有名的『萬國博覽會』,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在此彼此相融,這種風格使人心胸開闊,進而以包容的心情與人相處,以欣賞的態度接納別人,我就在這種奇特的因緣下發現藏系有其殊勝的特長和內涵。
如果我們不故步自封而能敞開胸懷,善學別人的長處補自己的短處,對我們修學的助益是不可小覷的......漢系、藏系本來都是佛的教法嘛!經論就是經論嘛......諸位!我要懇切地告訴大家:我從我的師長及《菩提道次第廣論》的教授得到太多太多的好處!所以才會盡心盡力地介紹給出家眾和在家眾!真希望你們一起品嘗甘露法味,而後改善自己努力增上!」⑤
老和尚自己吃過門戶之見的苦頭,所以本著一顆慈悲勇猛的心,即便拚卻身心也要把此論介紹給聞所未聞,或者由於了解不夠深入完整,因而心生排斥的漢地緇素。
另一位致力恢復佛法全貌的人物是太虛大師,後人只要翻開《廣論》課本,就可以在起首處見到太虛大師所書之《宗喀巴大師偈讚》及兩頁多篇幅的《廣論》序言,親切真摯。
太虛大師生於清光緒年間,與弘一大師、印光大師、倓虛大師,並稱近代四大師,他說:「現在研究佛學,和以前不同了。現在研究的範圍更擴大,若說研究,就有巴利文系佛學,如錫蘭、緬甸等;漢文系佛學,如中國、日本、朝鮮等;藏文系佛學,如西藏、蒙古、尼泊爾等。由這三系,流入西洋,更有西洋人的研究法。所以現在世界上關於研究佛學,有許多問題,如古學今學問題......其次是大乘小乘問題......對於各地各種的佛法皆應遍學,不然,則反成自蔽於古籍。」又說:「漢藏雖都有性相二宗,但是兩地都有所缺,如漢文佛教缺少關於空宗的,有佛護、月稱、阿底峽、宗喀巴等發揮空宗的理論,這些都應當學。關於有宗的,中國於安慧的唯識不完備,亦需補充。」「若中國台賢禪淨的修學有成就的,對於西藏也可作傳播,使藏人亦對台賢禪淨有所研習。如此,乃能澈佛法之底,盡佛法之量。」⑥
在太虛大師創辦的、具劃時代意義的武昌佛學院裡,果真東西合璧、八宗並授。大師自述,有的學年以法相唯識為中心,有的學年以法華、華嚴等台賢禪淨律密為中心:「關於天台宗者,僅講了《教觀綱宗》;關於禪宗的,編講了一本《古潭空月》。妙闊由陝回鄂,加聘以講《賢首五教儀》;張化聲授西洋哲學及未完的《中論》;唐大圓續授中國哲學,並代我續講《解深密經》......第四學期,我續講《成唯識論》外,開講了關於淨土的《彌勒上生經》及《彌陀經》......並由大勇來院傳密及講《密宗綱要》。」⑦
太虛大師與日常老和尚皆著眼整體佛教,胸懷天下蒼生。
而到武昌佛學院傳授密法的釋大勇,是太虛大師於 1919 年剃度的弟子。四川巴縣人,俗名李錦章,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留學過日本。如果沒有他,法尊法師不會與太虛大師相識;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北京藏文學院,法尊法師也就無緣晉見九世班禪大師,進而入藏求法、翻譯《廣論》。
福智之聲出版的《廣論》仍可於「附錄四」見到大勇法師造的「菩提道次第廣論科判」。
1921 年秋天,二十八歲的大勇法師帶著十九歲,剛出家兩年的法尊法師離開五臺山,前往北京拜訪太虛大師,令其於道階老和尚前受比丘具足戒;1922 年,二十九歲的大勇法師舉薦法尊法師加入太虛大師的武昌佛學院;1924 年,三十一歲的大勇法師在北京籌辦藏文學院,提攜二十二歲的法尊法師共襄盛舉;1925 年,三十二歲的大勇法師率領二十三歲的法尊法師並其他學僧,於雍和宮等地得第九世班禪大師傳法,立下西藏求法的志願。
他們或騎馬、或乘驢、或徒步,從湖北武漢、四川峨嵋,行到了藏區甘孜,沉浸在學習菩提道次第的法喜之中,直到 1929 年九月二十二日清晨,無常來臨、死主造訪:三十六歲的大勇法師示現圓寂,留下法尊法師繼續求法......
大勇法師臨終前,囑咐法尊法師無論如何都要去昌都依止安東格西學習《廣論》,學成之後無論如何要傳至內地,才不負漢地佛子的殷殷重托。⑧
法尊法師說:「蓋自從入五臺山親近勇法師之後,勇法師視我,就如像他的剃度弟子一般,時時事事沒有不照顧我的。他由日本歸來,本想在廬山閉關修成就法,他挑中的侍者,我便是第一個......我在武昌聽講《三論》、《唯識》的時候,便深慕什(東晉譯師鳩摩羅什)顯(東晉譯師法顯)奘(唐代譯師玄奘)淨(唐代譯師義淨)諸先覺的清塵,繼聞勇法師入藏的函召,當然是雀躍三丈,唯恐不得其門而入了。」⑨
法尊法師後來果然不負大勇法師所托,在藏地從安東格西學了三年《廣論》,隨學隨譯了六卷寄回內地;七至十一卷,在緬甸仰光及船上譯;十二至二十四卷,在四川縉雲山上的漢藏教理院譯。⑩同時兼顧兩、三門功課,天天早起晚睡,連吃頓飯都得特別抽空,而且吃得極簡陋。⑪
法尊法師說:「淨法師(唐代譯師義淨)的高僧求法詩云:『去人成百歸無十,後者安知前者難。』我讀那兩句詩的時候,眼睛一定是個紅的,因為淚珠的大小與葡萄差不多。他又說:『後賢若未諳斯旨,往往將經容易看。』他算給我們授了個預記。我受了他老人家說話的刺激,同時也受了他老人家的感化,我對於前賢實在不敢起半點輕視心,我對於先覺的事業實在不敢起半點容易心。但是先覺的這種大慈大悲和大無畏的精神,我羨慕極了,我也想犧牲一切地去學學先覺,我對於西藏的佛教典籍,凡是內地所沒有的,我都發願學習翻譯出來補充所缺。」⑫
《廣論》雖為藏地祖師所造,然經大勇法師、法尊法師、太虛大師、日常老和尚傳持、翻譯、作序、弘講,已有了漢族血統、華夏氣質。
註:
② 參考《福智之聲》兩百三十五期〈老和尚的三個心路轉捩點〉。
③ 參考《福智之聲》一百五十二期〈佛恩、師恩遍三千 護生計畫廣十方〉。
整理 / 洪慈妤
整理 / 洪慈妤
日常老和尚說:「但願我們形成這樣的一個大家庭,以《廣論》道次第為我們最崇高的宗旨,而後分成下、中、上,漸次增上。下士對我們而言還太深,所以我們用儒家的精神去稀釋它。」①
1402 年,出生在青海西寧的藏族高僧宗喀巴大師,在戒賢、寶吉祥賢、勝依吉賢等大德勸請下,開始著作《菩提道次第廣論》(以下簡稱《廣論》)。宗喀巴大師下筆時依據的經論、語錄之多,令人歎為觀止。譬如在道前基礎法類中,大師援引了《地藏經》、《瑜伽師地論》和《本生論》三部經典,提醒想要追求快樂的人,一心恭敬承事佛法本身,以及說法的人。
六百多年過後,一位漢僧習得此論,如獲至寶,決心弘揚。他考慮到時代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很多人不了解藏系佛法,甚至連佛教徒都不是,因此決定以一種嶄新的講說方式,通權達變,讓所有有幸聽聞此論的人,對成佛道次第發起巨大的興趣和熱忱。而這種興趣和熱忱,將推動聞法者從一個希求輪迴安樂的下士夫,成為厭惡輪迴、追求一己解脫的中士夫,然後再往上走,成為心懷大悲,為利有情願成佛的上士夫。這位絞盡腦汁弘揚《廣論》的漢僧,就是福智團體創辦人——日常老和尚。
這六百多年中間,不是沒有漢人學弘《廣論》,但恐怕不若日常老和尚規模遠舉,普及三教九流。
以追隨留藏學法團,遠赴甘孜及拉薩的法尊法師為例,他雖然能在官方支持的學院裡講說《廣論》,仍不免感嘆:「《菩提道次第廣論》因為部帙繁多,每使學者很不容易聽得圓滿。記得我去西藏求法,一九二七年從甘孜拉惹巴師父聽《廣論》的《止觀》時,起初聽講的人很多,但到後來只有恆明和我兩個人聽,後恆明也離去了,連我一人也未聽完......到拉薩後,因有墀門噶倫作施主請他老人家(安東格西)講,我們二十三人才有隨聽。不過。噶倫只聽到中士道便算了,其餘的弟子們也時常缺席,剩下我和扎希卻札兩人;不久,扎希卻札亦輟聽,只我一人聽完全論。」②
日常老和尚卻繼承明代以來,以佛解儒的傳統;另一方面,變改東晉以來流行的玄義講說方式,在短短十年間,雲集了一萬五千名長期學《廣論》的弟子,可謂盛況空前!
日常老和尚開示《廣論》內涵,經常引用孔儒思想。例如,《廣論》第十六頁,於法法師發起承事者。如《地藏經》云:「專信恭敬聽聞法,不應於彼起毀謗,於說法師供養者,謂於師起如佛想。」日常老和尚說:「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要學佛而來;要學佛而來的話,你要往好的方面去想。所以孔老夫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不善者而改之。』......佛法更精采!佛法真正超越的地方,這個壞人,不但是你不要跟他去做啊,所以說,善人是師,惡人是自己的資。好的話,他教你,你跟著他;壞人的話,正好在這個上面,把好人、師長教你的道理去運用,增長你的功德。」
日常老和尚自 1993 年起,為弟子講解《論語》;1994 年起,又為僧團宣說《孝經》,並於同年九月招收第一批沙彌預科班,請他們讀《十三經注疏》,背《四書》全本;也曾要求青年僧眾背完《論語》才能出家。
他說:「每一個民族,可以用既有的文化提升心靈,對我們漢民族而言,就是儒家思想。儒家思想真美,特別是跟佛法配合起來,實在是天衣無縫!就像爬樓梯一樣,佛法的層次太高,要真正有條件的人,才跳得上去,一般普通人根本上不去,所以儒家精神就像階梯,使我們能平穩地一步一步、又寬又穩地走上去,因此我們覺得孔老夫子實在了不起。」③
朝著歷史長河回頭眺望,會通儒佛者眾,如南宋第二位皇帝孝宗說:「夫不殺,仁也。不淫,禮也。不盜,義也。不飲酒,智也。不妄語,信也。如此與仲尼何遠乎?」④北宋第三位皇帝真宗說:「釋氏戒律之書,與周、孔、荀、孟,跡異而道同。大指勸人之善、禁人之惡。不殺則仁矣,不盜則廉矣,不惑則信矣,不妄則正矣,不醉則莊矣。」⑤
蓮池大師說:「使夫子而生竺國,必演揚佛法以度眾生;使釋迦而現魯邦,必闡明儒道以教萬世。蓋易地則皆然。大聖人所作為,凡情固不識也。為儒者不可毀佛,為佛者獨可毀儒乎哉?」
然宋儒周敦頤、程頤、程顥、張載、朱熹等人,各取佛法要義以發揮儒宗,等到孔顏心法復興之後,又反為闢駁。⑥
後代儒者受此影響,終生都走在駁斥佛法的道路上,或者花了很多年功夫,才體會到儒佛相共處,深自痛悔。譬如明思宗自縊後、清世祖與多爾袞聯手征服中原那幾年,四十九歲的蕅益大師寫完了《四書蕅益解》,因為他始終記掛著自己十二歲那年,聞聖學、開葷酒,誓滅佛老,寫過幾十篇謗法的文章⑦,希望藉由〈論語點睛〉、〈大學直指〉、〈中庸直指〉、〈孟子擇乳〉,讓對佛法有興趣的人,從中得到究竟、真實的利益;對詞章之學有興趣的人,由此停止邪見、對佛法生出正確的信心;努力求取格物致知的人,得到孔子和顏回的心傳。⑧印光大師亦然,十五歲前受到韓愈、歐陽修影響而排斥佛法,後來才大大改觀,接受弘道居士的邀請,為《儒釋一貫》作序,幫助自己和他人消滅謗法的罪過。⑨
後來的後來,人們受五四新文化運動影響,連儒家文化都不要了。日常老和尚卻要克紹箕裘、效法先賢,一肩荷擔如來家業,一肩弘揚儒家文化。
日常老和尚說:「我接觸《論語》是在十二歲的時候,剛開始興趣不大,只是由於父親背誦,我就坐在旁邊聽,看他背得很起勁,慢慢地我的心力就提起來了。後來在學校讀書,學校裡教的內容有些是從《四書》裡摘錄出來的,自己有興趣偶然也翻一翻,一直到現在五十多年,越看越有內涵,越看越有味道。而且這個內涵,不是一個空洞的道理,而是在我們日常生活當中,做人的一個根本理念。雖然佛法是無比的高明,是最究竟圓滿的,但是修學佛法實踐的第一步,所謂下士——做人的基本原則,在這裡都有非常貼切的說明。」
日常老和尚還說:「儒家思想的傳承,自孟子以下本已混淆,更為秦火摧殘,後來就迷失了。後代一些佛門大德,像蕅益大師乃至印光大師,透過他們對佛法的認識去看儒家思想,才體會出它的博大精深,暗暗通於佛法。因為儒家重點在於世間法,生死問題孔子罕言。所謂『暗暗通者』,只是相似部分,佛法則世間、出世間無不包括,無不圓滿,所以永遠是最高明完整的。儒家思想本是大漢民族所孕育出來的人類精華之一,既可作個人立身處世的修養原則,又可作為學佛的基礎,尤其是大乘佛道,基礎安立了以後,再一步步向上提升。」
老和尚的慈悲、智慧、勇悍,教人不能忘。
註:
文 / 洪慈妤
文 / 洪慈妤
日常老和尚說:「世間人都很忙,忙什麼呢?一個目標:離苦得樂。痛苦啊,希望拿掉它!快樂啊,希望得到它!......而我們為什麼選擇佛法呢?因為苦樂真正的原因只有佛法能夠正確地教導我們......」①
三十年前,日常老和尚第一次正式在南普陀佛學院宣講《菩提道次第廣論》(以下簡稱《廣論》),方才講了五分多鐘,就義正辭嚴地戛然而止。
他說:「這個地方,大家停一下,讓我們自己做個警惕:我們現在在這個地方來幹什麼?修學佛法。你為什麼要修學佛法?說目的我們已經了解了,那麼為了達到我們去苦得樂的目的,我們有一個認識,說我們所以得不到的原因,因為對於很多事情沒有正確的認識,一個專門名詞叫『無明』。」②
老和尚知道世界上很多人(包括學生和社會人士,高階主管與家庭主婦)正在悲傷、焦慮、失落、渺茫、孤獨、恐懼,但是他耐著性子,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大家怎麼被理解、怎麼避免爭議;沒有討論低薪問題、沒有開示致富金律;沒有說明如何面對感情變質、背叛與欺騙;沒有分享提高升遷機會的祕訣,只是轟轟烈烈地丟出眾人陌生得不得了的兩個字——無明。③
他說:「我們的概念、我們的執著——我、我、我!這個東西都是錯誤的根本,痛苦的根本在這裡。」
他希望大家認真學《廣論》、歡喜學《廣論》、堅持學《廣論》,從第一個次第開始調動內心,聽聞、思惟、修習,走向看破、放下、自在之道,否則「假定說在這個地方,大家沒有辦法真正地體會到的話,我們就不可能深入,不可能深入。」④
好比老子當年西出函谷關前,不曾想弘揚道家學說,是在關令「尹喜」的勸說下,才提筆寫下五千多字的《道德經》;佛陀成道之際,亦無說法教化有情的打算,是「大梵天」對祂動之以情,說之以理,佛陀始至鹿野苑為「阿若憍陳如」等五比丘初轉法輪。
日常老和尚起初的規劃是想自己努力去修,不同於老子、佛陀的是,請他說法的人,不是他的追隨者、不是他的崇拜者,而是他的老師。
老和尚說:「所以我常常感覺到:哎呀,得到了這個好的教法,不努力真可惜呀!所以我想啊,你們在座的諸位,的的確確應該很珍重,這個都是佛菩薩的慈悲,沒有佛菩薩的慈悲我今天不會跟你們講這個。我聽見了這個教法以後,我好高興啊!我自己現在找到機會了要努力去修了,我老師跟我說:不要、不要,你回去跟他們講。我老師命令,我只好這樣去講,所以諸位才有這個機會。所以假定把我今天告訴你們的話,喝斥你們,你們把成功:哎呀!他在那兒......這樣的話,你趕快回去,不要在那兒聽。我也耽擱,你也耽擱,我但願你們統統跑掉了我好修行!如果說你們覺得,哎呀,聽見了這個話好好地努力的話,那我願意把我的老命全部都送給你們,那我也是感激不盡,我也報了我老師恩。這一點哪,這一點哪,我想我很歡喜,我希望大家也跟我一樣歡喜。」⑤
如同《廣論》譯者法尊法師多次被師長大勇法師、安東格西、九十二任甘丹赤巴分別叮嚀:「無論如何都要去昌都依止安東格西學習《菩提道次第廣論》。學成之後無論如何要傳至內地,才不負廣大漢地佛子們殷殷重托。亦要將宗喀巴大師所著述的《菩提次第略論》翻譯補充完整,刊印流通,利益漢族信眾!」、「汝等求學之心,莫奢求甘丹赤巴之高貴,亦莫希望哲蚌寺住持勢力,當念弘法中國,廣益不知佛法之有情眾生。」、「你在三大寺,就算熬到第一名格西,漸次升到甘丹赤巴,像我這樣頭上打著一把黃傘,這也是乾枯假名,對於佛法並無多大的益處,你如今先回去把宗喀巴大師的《菩提道次第廣論》翻譯出來,在你們漢地建立起正法幢來,那才對於佛法和眾生做了真實的饒益。你若能設法將善知識安東格西迎接回漢地弘法,把宗喀巴大師的顯密教法的法幢在漢地樹立起來,那比考格西升甘丹赤巴的功德大得多!」⑥
〈廣論祈願文〉曰:「諸凡佛陀聖教未被地,或雖已蒙被護復衰微,心為大悲所感極撼動,顯揚如是利樂法眼藏。」漢地雖非佛陀聖教未被地,然自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多少人反傳統、反文言,神佛難分。即便有幸值遇三藏,也未能深入堂奧;一些平易近人的隨筆、摘要、概論,更讓人錯認自己就是大乘行者,遑論依靠法徹底擺脫痛苦、得到圓滿快樂。⑦
老和尚在《福智之聲》發刊詞中敘述了自己十多年來隨波逐流,載浮載沉的徬徨心路,因此得到《廣論》傳承之際,他分外珍惜,覺得遇到了救星,「無比大恩的真善知識,將《菩提道次第廣論》的心要,垂賜開示,才識知佛陀出世,垂示吾人的真實意趣。簡明地說,求脫之心——出離心,以及滿願之行——空正見。此是大小二乘所共,亦是佛法不共世間一切學說的真正殊勝處。至於佛法內部在此共基上;同此『求出苦海之心』,唯專自利,一心求出者,就是小乘;若更由此知苦求脫,進而推己及人,乃至廣利法界一切有情咸離苦輪者,那就是大乘了。至於滿願之行不論願之大小,均為性空緣起般若智慧。所以經上說般若為三乘之母者,原因在此。所以大小之別,不在般若正見,而視發心所利人我之大小。到此,不但弄清楚了二者內容及其分野,也了解了二者相互間,還有相輔而成的必然關係。那就是:知世間之苦——苦諦,啟發出真實厭離心為始,由此推己及人,不忍有情眾苦,誓加濟度,為滿所願,必須上求佛道,進而依法證成佛果廣利法界。如:樓有三層,必須依次升上,從各別看,各有一層,從整體說,大樓只此一棟。所以小是大的基礎前行,大是小的究竟圓成。」⑧
老和尚靠著《廣論》明白了大小乘的關聯、讀懂了《法華經》和《華嚴經》的快慢,也把這樣的美好,傳遞給具緣的人。2004 年,老和尚圓寂,漢藏兩地高僧都相繼表達了高度的思念及讚揚。
法鼓山創辦人聖嚴法師說:「對我個人而言,日常法師是早期我在西方弘法的一位善知識、一個好友,特別是在大覺寺期間,我們彼此之間締結了非常深厚的道誼......我曾經邀請他到農禪寺敘舊,一方面請教他到印度學法的心得,讓我也能夠成長,他說起在印度親近幾位上師的過程。當時他已在鳳山寺弘講《菩提道次第廣論》,也將歷次所講的內容集結成錄音帶發行。我也買了這套,這是一套影響深遠的偉構鉅作,根據它發展出了讀書會,遍及臺灣各地。」⑨
出身甘丹寺的拉諦仁波切說:「在世界各地,都有常師父的弘法中心,以美國的那間中心而言,我本人也到那個中心開示過。所以,常師父能夠提起這樣的一種心願,並且看到《廣論》在整個成佛道中的重要性,為弟子們宣說菩提道次第的這種法門,我覺得常師父對於你們的恩德是無與倫比的......平常在修學《廣論》的時候,並不是只學習字面上的意思,我們必須要實踐《廣論》當中的內涵,甚至不斷地去做觀修,如果我們能夠照著聞思修的方式,來修學《廣論》的內涵的話,相信我們能夠報答常師父對於我們的恩惠。」
如今,在福智團體學習《廣論》的學員約有七萬人;而諸多高僧如智敏長老(2017 年八月圓寂)、圖滇悲桑格西、益西彭措堪布等,於弘揚此論亦不遺餘力。太虛大師的願景「漢經融藏典,教理扣禪關。佛地無餘障,人天任往還」,可謂遍地開花矣!
註:
⑤ 摘自《菩提道次第廣論》南普陀版手抄稿第四冊 268、269 頁。
⑦ 改寫自《福智之聲》01 期〈發刊詞——福智之聲創刊緣起〉。
⑧ 摘自《福智之聲》01 期〈發刊詞——福智之聲創刊緣起〉。
來源:《福智之聲》236 期 第 33 ~ 50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