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南加 黃甫欣
師父離開了,傷痛啃食著我的心。在五年多的時間裡,我相繼失去了父親與大哥──亦是我的師父,心中有無限的悲痛,多少美好記憶湧上心頭。
回想起來,好像父親與大哥的辭世都有跡可循。父親往生前的最後一個農曆年,他要我留下來過年,所以我和他一起吃了最後一個年夜飯。而去年除夕,我參加鳳山寺圍爐,師父當時也很高興地說,他也被『懇親』了。現在回想此景不勝唏噓!因為這是我多年以來留在台灣過的兩個年。師父在最後一次見到我時,交給我他的四張小照片,我記得當時我真是歡喜,還覺得師父真是靈,知道我很想得到他的小相片啊!唉,回想起來,當時我是多麼遲鈍啊!
回憶起當我年輕時,常常向您抱怨父親重男輕女,您總是聽我傾訴,安撫我的心。父親往生後您對我說:「現在我可以告訴妳了,在妳老爸心中是很遺憾妳不是男孩,雖然他從不曾說過什麼。」現在我也可以對您說:「大哥,您讓父親和我感到多麼驕傲,多麼光榮啊!雖然我們也從未對您說過什麼。」我曾撒嬌地對您說:「為什麼我需要說我是您的堂妹呢?您看著我出生,看著我長大,在我的心目中,您就是我的大哥啊!」您轉頭對侍者說:「是的,在我們家族裡,這是一樣的。」當時您知道我感到有多幸運、多幸福啊!
每次在法會或其他場合您看到我時,那微微的頷首,指頭的輕輕擺動,我就知道您是在告訴我說,您知道我來了,您也很高興我來了,就如同您曾經說的:「雖然我無法像以前那樣常常看到你們,但我對你們的關心仍然一樣。」唉!我多麼渴望那情景再現,渴望能再見到您,聽您的聲音,見您的笑容。
謝謝您,大哥!容我再一次這樣稱呼您,您一生都是那麼愛護我,又那麼有智慧。記得十多年前,我在美國生病打電話給您,當我ㄧ聽到您聲音時,就哽咽了,那種安全依賴之感,到現在還震動著我的心。您第二天就在一些弟子的陪同下來看我,這也是我接觸佛法的開始。
由父親晚年生活的改變與充實,以及在同行身上,我看到了您的功德。雖然您不曾特別對我教誡,但在團體的學習裡,我也改變了。我感到很慶幸,如果我未學習到,以及未被影響到的話,相信我仍然會不斷以我「自以為是」的觀念,順著自己強猛的習性,去造作更多惡業,而受很多苦。但我看見到了,也體悟到了。
這些年在團體裡,我一直覺得自己進步得很慢,我曾對您說:「我總是看您是大哥,而無法視您為師父。」您聽了後,很悲憫的對我說:「你障礙了你自己。」您的教誡,現在我終於了解,但您也離開了。我獨自咀嚼著今年最後三次見您的情景,悲傷中尚有些許安慰。這三次見面時,我都告訴我自己,我一定要對您說我心中想說的話,不論您身邊有多少人,因為每次我都因為您身邊有法師或侍者在而不敢說。
一月份時我對您說:「我要懺悔啊,因為當我可以隨時親近您時,我並沒有珍惜,而等我想能時時親近時,已無法再像以往一樣了。」師父瘦弱的臉,微笑了。
二月份我對您說:「您年紀大了,應該由我這個做妹妹的來照顧的,但您卻有這麼多人照顧啊!」師父聽了笑呵呵!
八月份最後一次見到您時,我說:「我現在在法上終於有進步了。」師父笑逐顏開!
這三次我都是叫您「師父」,也是頭一遭跪在您面前求加持。回憶到這裡,眼眶中久含的淚水滴落了!
我記得在母親往生後,我難過的對您說:「我失去了我人生舞台上的最佳觀眾。」您說:「是觀眾,還是導演?」您的回答警醒了我。也記得在父親往生後,我對您說:「我一生的努力,都是為了要表現給父母看,現在父母都走了,以後我要表現給誰看?」您很篤定地說:「表現給我看。」
想起第一次去園區見您時,坐在輪椅上被推出的您,遠遠就揮舞著拐杖,那歡愉之景,深刻的留在我心中。我不知道我這一生為什麼會感得您為兄長,但我們兄妹情的善因緣,下一生的相續,將得自於我的努力,這點我現在很清楚。感謝您耐心地等待我成長,我雖然遲緩,但我會趕上。「師父,我會表現給您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