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盧紹萱
北加紹萱師姐生下唐寶寶娜娜的故事,曾在三年前的憶師恩法會影片播出,媽媽的堅毅,女兒的純摯,在在顯現師長功德。而今,為了娜娜的心靈學習環境,他們搬回台灣,有了更多的學習⋯⋯
在美國,娜娜兩歲時,我一邊學手語一邊教她,讓她和外界有更多的溝通,雖然遲緩,但她會比出自己觀察到的動感,透露不為人知的純真與美感。三歲時,進特殊學校,大人不能陪,四個老師帶八個小孩,教室極大,各種玩的、看的、用的資源都很齊全,娜娜適應得很好,被稱為Miss Social。娜娜的學習能上軌道,我比較安心了。
返台──創造學習環境
有天,接送途中,看到一批須特殊照顧的成年人乃至中年人,由兩位老師帶著,只是到處閒晃,打發時間。想起之前一個二十幾歲的唐寶寶笑著發傳單給我,一看已經過期,原來他們所做的,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事,只是在打發時間。內心驚覺:娜娜長大就是這樣嗎?當初我決定生下她,要學習的就是這個嗎?我努力帶她訓練肌力、練習表達、自理生活,只是為了日後長大,有人養著做些可有可無的事嗎?師父教的無限生命,是這樣浪費的嗎?心中澎湃:不是!不是!這不是我要的!也不是我要給娜娜的!
雖然美國福利是可照顧娜娜一輩子,但在當下我做了一個決定:帶娜娜回台灣讀妙慧!為她的增上生做努力!當晚經討論,先生也同意了。五月報名、七月面談,等待過程中,忐忑著娜娜是否會被錄取。最後通知錄取,已快開學。二○一二年八月,匆匆拎著兩個皮箱和一個電鍋,帶著四歲的娜娜與緊張的心,回台落腳。
失望──與預期有落差
由於沒有上過中文學校,中班年齡的娜娜從小班讀起。所長朱培文老師還為娜娜設想,讓她在空間較大的妙善就讀,並說會有留美的特殊教育老師照顧她,很感謝園所替我們設想許多。不過開學後,我陪讀了兩三天,卻不見那位老師來與我互動,後來才知她不會來了。內心失望,一心一意回來,卻跟當初預期的不一樣,怕娜娜無法適應,也擔心老師不了解她。心想如果事先通知,還可做些前行。
察覺到觀過心起,重新思惟:為何回來?在美國,特殊學校空間極為寬敞,一個老師最多帶兩個孩子,且可終身養護;但是完全沒有無限生命和業果的概念。相較之下,這裡人多地狹,剛開學孩子哭聲此起彼落,老師得忙於安撫,又都無特殊教育的專業背景;但大家的目標一致,都是向著師父向著法,都對無限生命及增上生有一份期待,這是最珍貴的,夫復何求?
於是放下觀過的心,想著師父是如何帶領著我一關關地走過,這個境是給我另一個學習。要對同行觀功,更要對師長念恩。是師父,才有妙善這個環境讓娜娜學習。身在福中的我,還抱怨什麼呢?旋即轉而想著該如何帶娜娜進入這個環境學習。六週後,很順利放手讓老師帶領著娜娜。
娜娜很乖,會遵守老師說的規範,但並不親近老師,不像以前常對人笑,並給予熱情的擁抱。我思索著為何如此,才發現根源在我自己。因為學過教育,以及帶大女兒和娜娜的經驗,讓我不知不覺在內心中對老師有所評斷,無形的屏障導致孩子也跟著和老師有了隔閡。
觀功──心轉境也隨轉
為了有所改變,我特別每天練習觀功念恩和代人著想。看到老師對小朋友嚴厲,原會不以為然,改成想到老師可能觀察過孩子須軟硬兼施;又因自己很相應讚頌,想到老師為了教孩子,不惜聲音啞掉而不能唱出好聽的讚頌,是付出多大的代價。沒當過媽媽的年輕老師,要幫孩子們把屎把尿,清理嘔吐物,即使生病仍不厭其煩,從中建立小朋友對老師的信任和感情,這是當媽媽的我也不容易做到的。如果不是對師長團體的信心,老師們不會無怨無悔做這些事。
要看錯誤每個人都有,我自己更多,但老師有他們的教法,有他們的默契,很多實際情形並非如我所想的。於是為自己的觀過心跟師父懺悔,一定要扭轉自己錯誤的知見,要努力看到老師們背後的付出。努力做了一段時間後,我尊敬老師的專業,也很信任老師。
我態度轉變後,娜娜也漸漸有了轉變,對老師說的話會點頭或搖頭直接反應,期末還會擁抱老師。學期間,我也參與學校活動,希望和老師、園所建立更深的業緣,有天見娜娜毫無顧忌地把老師整個抱住,我知道我們兩個做到了,會親近老師愛老師了。藩籬消失,娜娜願意讓老師教她了。孩子和老師相應,願意接受老師的指導,是最有福的。
過關──娜娜喜歡背書
其實大部分孩子都對娜娜很好,偶爾有些「好奇」或「試探」,想解讀娜娜。老師會透過遊戲帶動,引導孩子娜娜是班上的「小」妹妹,要好好照顧她。雖然娜娜說話不太清楚,但彼此小小心靈溝通毫無困難,他們常幫老師解讀娜娜的需要。小小同行帶給娜娜許多溫暖,娜娜也傳遞了互相抱抱的熱情。
一個人在台北教養娜娜有時真會身心俱疲、快走不下去時,娜娜的背書帶著我繼續走下去。一開始想帶娜娜背書只是為了作師所喜,沒有期待什麼,如果能背一小段,就很滿足了。但經過規律的作息,每天持之以恆串讀經書一學期後,每天晚餐後她都會主動拿著經本跟我說:「讀經。」母女倆就一起串讀。初階會考結束,娜娜過關,我好高興。
長時間的努力看到一點成果,覺得鬆了口氣,心想第一階段目標達到了,她又生病,就休息一天吧。誰料晚餐後,感冒鼻塞的娜娜,依舊拿著經本到我面前說:「讀經!」我說:「好啊!」自己邊讀邊覺慚愧,也很感動。在她的心裡沒有會考不會考,今天、昨天、明天,都一樣,都是串讀的練習,不能停下來。她不要會考的果相,而要每天學習的過程。五年前參加台灣請法團時,我發願要背書,如今娜娜教我更堅持要背書,有時忙到十一、二點,仍撐著背。很感謝娜娜教媽媽,學習是不能落下來的,是持之以恆、一點一滴累積的過程。
堅持──絕不走回頭路
我自己高中畢業不久即赴美,居住二十多年,有著熟悉的環境和支撐;生下娜娜後,常和先生共學,互相分享和打氣。而帶娜娜回台,看似瀟灑勇猛,其實身心混亂,沒有細想未來的學習,以及要付出的代價。我得獨自面對陌生的環境和家族的質疑,又要堅持娜娜的學習方向和身心照護,還有各種人我互動的考驗,每每覺得很苦,什麼都不對勁。
在憶師恩法會影片出現,自己並不覺得有何特別,只是透過娜娜有機會說師父功德。在美國大家習慣直來直往,相處很簡單,可是在台灣要很婉轉,我想這是師父要教我什麼。可能我太直了、太急了,要改自己的個性、脾氣和對事情的見解。回到原點,還是要觀功念恩,想到別人對我都是善的,心就比較安住。
有人建議我真的不行時可以回去,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緊,每一條路都可以走。我知道他們是好意,但是我從沒想過要回去。因為我們全家是受師父深恩的人!比起師父所要做的事、師父所受過的委屈,我才做一點事、才受一點不順心,就想回去,實在太辜負師父了!
依止──順緣愈來愈多
北加同修的關懷,台灣同修的幫忙,都給我許多支撐的力量。每天和先生透過視訊分享彼此的困難,也互相勉勵,關關難過關關都要去過。先生還在美國上班、當義工、護持班級之餘,擠出時間處理完待了二十幾年林林總總的細軟,也在半年後搬回台灣。
大女兒即將升國一,之前很勇敢,自己待在園區讀了三年半,每次放假都問:「媽媽,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園區?我在外面我也可以很棒,其實園區跟你想的不一樣。」但今年放假見到我,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媽媽,我要念到高三。」有種成熟的蛻變與自信,也對未來有篤定的志向。這種種都是師父的恩德。
我得了二十幾年憂鬱症,曾想解決自己好幾次。我想,我只要控制好憂鬱症,同時帶好娜娜,很堅強、很有信心地活下去,就是每天在說師父的功德。
而娜娜生下來從醫院帶回家時是一塊不會動的軀體,每天眼神呆滯地看著一個方向,先是聽不見,後來又因開刀傷及神經聲帶癱瘓,沒有聲音。那時認為她一輩子就是這樣,即使沒被社會放棄,也是沒有生產能力、成為別人負擔的人。但是在師法友環境的薰習之下,她不是一個沒有用的人,她反而是帶領我們全家一起向上的人,甚至是很有意義在影響別人的人。
她一關一關地過,會禮佛、讀經、唱讚頌,會背《弟子規》、《部首表》和《千字文》,遠超過預期。她帶著爺爺、奶奶和外婆學《廣論》,帶著我們一步一步對三寶更堅信。她的臉一看就知道是唐氏症,但她的表現讓人覺得這孩子很不一樣,總帶來歡喜和善的氣氛,甚至散發強大的生命力感染身邊的每個人。
當初,因為師父的話,娜娜才留下來;因為師父給我的力量,我才能一直帶著她。覺得一路都是師父和三寶在帶她,只要她存在一天,只要她進步一點,都是在訴說師父功德。師長深恩,無與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