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一那年,父親有了外遇。從那時起「家」對我來說,就是讓人失望和逃避的地方。多年以後,我參加《廣論》班,透過日常師父的教誨、同學的陪伴,漸漸認識到人生有種種身不由己,我跟父親都一樣。於是我開始接納父親,而不是緊抓他犯的錯不肯原諒。
國一那年,父親有了外遇。從那時起,「家」對我來說,是一個我渴望獲得溫暖,卻始終讓我失望的地方。而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覺得,罪魁禍首就是:我的父親。
因此二十年的漫漫時光中,對家,我選擇逃離;對父親,我選擇冷漠。直到我學了廣論,透過師父點點滴滴的教誨,以及同行不離不棄的提攜,我重新找回生命的春天,也改變了我的家人。
與父親的破冰之旅
我曾經問父親,為什麼要背叛母親?他的理由竟然是——江湖術士說他命中有三個兒子,而母親只生了兩男兩女,還欠他一個兒子。我聽了心裡有更多的怨和氣。而阿姨搬進來後,果然生了一個兒子。
正當青少年時期的我,父母的失和帶給我很大的衝擊,我常常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和姊姊、哥哥、弟弟在這種情況下,紛紛逃離家中,並且靠著半工半讀完成學業。
高三那年,母親中風了,她才三十六歲!我認定這是她長期抑鬱造成的,父親應該要有悔意啊!但是父親覺得錯不在他,這更激起我的憤恨。因此,我和父親的關係,長期處在緊張狀態,全是為了替母親打抱不平!
二十三歲時,我與父親的關係正式決裂。當時,阿姨有感於媽媽對她的付出和包容,她覺得不應該侵入我們的家庭,於是離家出走。爸爸很不能諒解,認為是媽媽逼走了阿姨,拿起椅子要砸媽媽,當時我不曉得哪來的力氣,把椅子搶了過來,父親盛怒之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那一刻,我們都愣住了,因為二十三年來,父親不曾打過我,而這一巴掌,粉碎了父女的親情。爾後六年,我再也不曾叫過一聲「父親」,不曾與他講過一句話。
民國八十七年,我學了廣論,想法或多或少有一些轉變。多年來,我第一次正眼看著父親,看到他蒼蒼的白髮,我直覺「父親老了」!父親知道我虔心學佛,很擔心我的未來,曾經紅著眼眶問我:「你要這樣過一生嗎?」我雖然領受到他的關懷,但冰封已久的心難以融化。直到第二年,我參加浴佛法會,師父提到,父母是我們在世間最大的資糧田,所以要孝順父母親。回程的路上,我生起很不同的感覺,我想,如果我連師父的話都不聽,還談什麼學佛!所以我下定決心,要改變對父親的態度。
那天回到家中,只有父親一個人坐在門口,我鼓足了勇氣,很認真地祈求後,脫口喊了一聲「爸爸」,他驚訝地看著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我再叫一聲:「爸爸!」他的眼眶頓時紅著站起身來,我又喚了一聲「爸爸」,卻見他轉身走上樓去!那一刻,我終於懂了,這一聲聲的「爸爸」,終於叫出了他內心最深的期盼;但是我相信他內心也有怨,怨我居然賭氣那麼久。
從那次起,我和父親算是打破了僵局;但是我心裡很清楚,理智上我雖然原諒了他,但根深柢固的憎恨和不滿還是存在;幸好師父的教誡——「觀功念恩」,讓我在一次又一次的起伏中,回過頭來檢視自己——我,到底怎麼了?
病中體悟佛菩薩的美意
和父親和解後,又歷經了六年,在這段不算短的日子裡,我的生命又遭逢極大挑戰——罹患乳癌。因為這個病,我得以重新省察自己的生命,它讓我體會到祈求的力量,它也讓我更能體會別人的苦,特別是父親的苦。
民國九十一年底,我參加皈依法會。在那之前,我一直過敏得很厲害,雖然看了醫生,也服過一段時間的藥,但是病情時好時壞,我也沒有很認真去治療,甚至到後來乾脆置之不理。皈依法會當天,我發病得很厲害,整個人非常不舒服,前後吐了五次,連師父的開示都聽不下去。
當時我就想,佛菩薩究竟要傳達什麼訊息給我?隔天,我馬上到中國醫藥學院做全身檢查,醫生找不出病因,我突然靈機一動:「那你檢查我的胸部好了。」當醫生宣布:「你得了乳癌!」在那一瞬間,我現起的竟然不是悲傷,也不是沮喪,而是——相信這是佛菩薩給我的功課!接下來,我很理性地和醫生討論病情,了解自己生病的原因。
走出問診室,看著正在等候的病人,比對他們的無助和恐懼,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因為我的心裡有師長,有了師長,所以不會徬徨!
後來我又去看另一位醫生,他建議我切除腫瘤,但是多年來佛法的薰習,讓我深信這一切都是宿業所感,我不想用外在的方式切割我和這個病的關係;相反的,我希望透過它,讓我看到自己生命深層的問題,進而改善、提升自己。
我反省到過去的一年,因為職務調動,必須重新適應;再加上媽媽第三度中風,下班後我得趕過去照顧她,在時間的擠壓中,我常常吃泡麵、香雞排度日,作息也很不正常……這會不會就是造成我致病的原因?因此,我下定決心改變飲食,只吃有機和少有添加物的東西,並調整作息,晚上十一點鐘前就寢,假日抽空爬山、運動,乃至於護生。此外,我也全力配合醫生的指示,用排毒、藥灸等天然療法,讓身體恢復元氣;但是我認為最根本、也最重要的,還是心念上的轉變。
每天晨起,我會透過緣念、懺悔來提策心力。過去我自認脾氣好,但是深入反省,才察覺當我把負面的情緒悶在心裡時,對方其實還是感覺得到,往往造成無形的傷害而不自知。因此,我開始練習正對境界時,更注意言行舉止會不會不小心傷到人,並且學習開放心胸。
生平第一次,我和父親、弟弟談心,我跟他們分享一路成長的心路歷程,一邊哭一邊講,然後一次、兩次、三次,我不斷地突破,不斷地祈求,我感覺內心愈來愈開放、愈來愈柔軟。
內心調柔了,就比較能夠感受到別人的苦樂,對立、瞋恨之心也就慢慢放下了。這個病,讓我體會人生有種種的身不由己,就如同父親的外遇,他一定也不願傷害他的家人,只是因緣走到那裡,業就感果了。這點體會,讓我發自內心接納他的全部,而不是執取他的錯誤。
把握機會淨罪集資
在療病的過程中,夜半時分,我常常痛到醒來,獨自一人面對,有時會感到心慌;但是只要我靜下心來認真祈求,痛苦的感覺就會很快地過去。透過這一場病,我對人身難得、暇滿、無常有更深的體認。所以,對病魔,我滿心感恩;對師長,我滿懷信心。
而同行也很關心我,陳吉昇師兄告訴我:「福不夠,需要培福、造福。」我聽進去了,從那時起,我隔周就到斗六教室帶福友班插花。當天早上我先到台中學苑護持研討班,中午再開車到斗六,整天的勞累,到了隔天我總是痛到無法下床,吐到不可收拾。往後的兩年,讓我不斷堅持走下去的,只有一個信念:我不能因病就退縮,我更要淨罪集資!
民國九十四年,我抱病參加第十一屆印度請法團。為了不讓父母擔心,我只告訴姊姊。行前,同行建議我此行好好地懺悔、發願,我就利用中午大家排隊用餐的時間,在大昭寺前拜三十五佛懺。跪在佛像前,我為自己過去生造作種種的惡業懺悔,並祈求師父,我願意承受自己、乃至於無邊眾生的苦,如果我的病好了,我願意更努力地學習,做師父歡喜的事。
從印度回來,我打電話給姊姊,姊姊說:「爸爸生病了,他找不到你的人,我只好告訴他,你去印度了!」我忐忑不安地走上回家的路,一路上,我告訴自己:「如果因為請法而遭到責備,這也是我的業,我願意去承受,這一定有我要學習的功課。」回到家中,出乎意料的,爸爸問我:「回來了,玩得愉快嗎?」我欣喜地跟父親分享我所體會到的佛菩薩功德,而父親也表示認同。
一家和樂多人多福氣
現在,父親不再反對我學佛了;相反地,他改種有機菜,那一年蔣孜曲傑仁波切在中興大學講經,他還特地從潭子載菜去供養。以前,爸爸不會安慰人,現在,我情緒低落時,他就會來安慰我;至於媽媽,她自從上長青班以後,原本壓抑的個性變開朗了。此外,我們兄弟姐妹也一起幫阿姨過生日,感謝她長期幫我們照顧爸爸;至於阿姨生的弟弟,有時候我也會帶他參加讀經班。同樣的境界,因為我的心轉了,反而覺得「多人多福氣」!
我和弟弟之間的關係,也有很大的改善。以往弟弟一直覺得我對哥哥比較好,其實是因為哥哥小時候生病,險些送命,所以我對他就多了一份疼惜。學佛以後,我以不同的方式關懷弟弟;後來弟弟搬回家來住,我也幫忙照顧他的小孩,幫姪子報名讀經班,我雖然從不說什麼,但是弟弟慢慢感受到我的用心,隔閡不見了!
歷經三年身心的轉變,再去做乳癌的追蹤檢查時,醫生跟我說:「恭喜妳!妳的乳癌已經鈣化,惡性腫瘤轉成良性了!」走過這條心路,我心裡很清楚,該感謝的是師長、師長的法以及一路陪我走過的同行!
來源:《福智之友》第 179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