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
一、原文
松陵漁者李正,居一港甚僻。一夕得魚,沽酒獨酌。
俄有一人立門外,正曰:「子何來?」
曰:「予非世人,乃鬼也。喪此溪中數年矣,見翁獨酌,欲覓一杯耳。」
正曰:「子欲飲,可入坐。」
鬼遂入對酌,少頃,酒盡,鬼辭去,後常往來。
幾半月,鬼謂曰:「明日代我者至。」
曰:「何人?」曰:「駕船者。」
明日伺之,果一人駕船來,略少無礙。
及晚鬼至,正曰:「何不代去?」
曰:「彼少年喪父母,養一幼弟,吾害之,彼弟亦不能生,故釋之耳。」
又半月,鬼復言代者至。果一人來岸,徘徊數轉而去。
復問鬼何以不代。
曰:「此人老母無依,奈何害之?」
正曰:「子有此心,必不久墮泉下。」
又數日,鬼謂曰:「明日一婦代我,特來拜別。」
次晚,見一婦人臨岸,欲下水數次,復登岸去。
鬼又至,正問曰:「何為捨此?」
曰:「予聞上帝好生,此婦方懷妊,若損之,是喪二命矣。予為男子,沒水濱數年,尚無生路,況此孕婦,何日超生?任使予魂銷魄散於水中,誓不忍為此事也!」潸然①淚下。
越數日,鬼緋袍冠帶②,侍從甚多,來與正別,曰:「上帝以吾仁德好生,勅③為本處土地。」言訖不見。
二、注釋
①潸然:潸,音ㄕㄢ,淚流不止的樣子。
②「緋」袍冠帶:緋,音ㄈㄟ,赤色的官袍。
③勅:勅,音ㄔˋ,帝王的詔命。
三、譯文
松陵地方有位漁夫名叫李正,住在一個很偏僻的港口。有一天夜裡,他釣到了魚,便去買酒,一個人獨自喝了起來。
不久發現有一人站在門外,李正問說:「你是誰?從哪來的?」
那人回答說:「我不是世間人,我是個溺死鬼呀!喪生在這條溪中已經好幾年了。見到你一個人獨自飲酒,也想來討杯酒喝罷了。」
李正說:「你想喝酒,就進來坐吧!」
於是便入室與李正對飲。過了不久,酒喝光了,鬼才告辭離去,以後人鬼兩人便經常往來。
大約半個月後,鬼告訴李正說:「明日將有替身來代替我了。」李正問他:「是什麼人?」鬼說:「就是江上駕船的船夫。」
第二天李正便在江畔等待那位船夫,果然看見一人駕船過來,但並沒有發生任何災難。
到了晚上鬼來了,李正問他:「為什麼不找這位替死鬼呢?」
鬼說:「這位年輕的船夫父母已雙亡,家中還有個年幼的弟弟,我害了他,他的弟弟沒人照顧,也活不了,所以就放了他的生路。」
又過了半個月,鬼再告訴李正說有人要來替代他了。果然有一個人來到岸邊,徘徊數趟後,卻又離去。
李正又問鬼說為什麼不取了他的性命?
鬼回答說:「這人家中尚有老母親一人,孤苦無依,怎麼忍心傷害他的生命呢?」
李正說:「你有如此悲心,必定不會久居黃泉之下的。」
又過了數日,這鬼說:「明天有一位婦人要來替代我,今晚特來此向你拜別。」
第二天晚上,果然看見有位婦女走向岸邊,好幾次向江中走去,但最後又都回到了岸上。
鬼又來了,李正便問他:「你為何又放棄這一位呢?」
鬼說:「我聽聞上帝有好生之德,這婦人身懷六甲,若傷了她,是一屍兩命啊!我是個男子,溺死在這水中已好幾年了,到現在還找不到一條投胎轉世的生路,更何況是這位孕婦?她要等到哪一年才能超拔轉世呢?我還是放任我的魂魄銷散在這水中,發誓再也不忍心找替死鬼了。」說著說著,便傷心地掉下淚來。
幾天之後,這位鬼先生披戴著紅色的官袍冠帶,身後跟著許多威儀的侍從,特地來向李正告別,說到:「玉皇大帝因為我的仁德好生,特令我擔任這個地方的土地神。」說完後,便消失不見了。
四、我讀我思
- 我們本有助人之心,試想一旦與自己利益衝突時,我的助人之心還在嗎?
- 學佛後,知墮入鬼道很苦,求脫無期,文中之鬼且具仁慈之心,反觀我等具有暇身,應如何見賢思齊、造作善業呢?
全文收錄於 第 63 期 78 ~ 80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