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整理
一、原文
湖洲人朱新甫,於咸豐庚申歲,避兵吳江縣之莘塔鎮。
偶坐茶肆,見有一人,扶老攜幼,叩頭於五十餘歲一老翁前,且哭且言①,情狀甚迫,而老翁夷然②不顧。
朱怪而問之,曰:「吾與此翁皆鹽城人也。吾去歲,挈③眷屬,操小舟,來此賣鹹魚,為賊所劫,一家七口,幸而不死,乞食為活。今遇此翁,適將北反④,求附其舟⑤,此翁不許,行將⑥作他鄉餓莩⑦,是以悲耳⑧。」
翁曰:「附舟可也,然自此至家鄉千餘里,爾一家七口,途中食用,須錢七八千,吾亦小經紀人,豈能任歟⑨?」
朱惻然憫之⑩,即探囊⑪取洋錢六枚付此人,乃謝而去。
茶肆中有人笑曰:「君受其欺矣!此七人者,與老翁皆一黨也。」朱猶未信。
一夕,有事於河干⑫,見數小舟泊焉,蓬窗⑬之下,酒肴羅列⑭,窺之即向之⑮哭而求者,而老翁亦在焉,正共飲噉⑯,談笑甚樂。
朱始知肆中人之言不謬⑰,初甚怒之,繼而笑曰:「彼自躛言⑱,我則不失為義舉,庸何傷乎⑲?」
越五月,寇大至,居民逃避,臨河⑳無舟楫,死者甚眾。朱與妻孥㉑,正徬徨水次㉒,忽見一小舟,其操舟者,即前所遇鹽城人也。呼之即至,載與俱免,復厚酬之㉓。
二、注釋
①且哭且言──邊哭邊講。
②夷然──傲慢、鄙視、不為所動。
③挈──挈,音ㄑㄧㄝˋ,帶著。
④適將北反──適,剛巧、適逢。適將北反,剛巧正要回去北方。
⑤求附其舟──附,依傍。求附其舟,請求搭他的船一起回去。
⑥行將──將要。
⑦餓莩──莩,音ㄆㄧㄠˇ,同「殍」,餓死的人。
⑧是以悲耳──以,因為。是以悲耳,因為這樣的緣故而悲傷。
⑨豈能任歟──任,負擔。豈能任歟,哪裡有能力負擔。
⑩惻然憫之──惻,心裡有所不忍。惻然憫之,於心不忍而哀憐他。
⑪探囊──比喻很容易。
⑫河干──干,岸邊。河干,河畔。
⑬蓬窗──簡陋的窗子。
⑭羅列──陳列。
⑮向之──以往、過去、從前的。
⑯飲噉──飲,喝。噉,音ㄉㄢˋ,吃。飲噉,又吃又喝。
⑰不謬──謬,音ㄇㄧㄡˋ。不謬,無誤、沒有錯誤。
⑱躛言──躛,音ㄨㄟˋ。躛言,假話。
⑲庸何傷乎──庸,豈。傷,掛礙、妨害。庸何傷乎,何必感到有所掛礙。
⑳臨河──到了河邊。
㉑妻孥──孥,音ㄋㄨˊ,子女。妻孥,妻小。
㉒水次──水邊。
㉓復厚酬之──後來以豐厚的財物酬謝他。
三、研討提綱:
- 「真布施不怕假乞丐」,學佛前後,你對這句話的看法有何差異?
- 相對於朱新甫的豁然大度:「彼自躛言,我則不失為義舉,庸何傷乎?」反觀自己:我能不能做到?
- 如果你的善行被指為受騙時,會如何反應?對你日後行善有什麼影響?你有無類似經驗?
- 起疑心、嗔心、退心。
- 繼續行善,歡喜種因。
全文收錄於 第 54 期 60 ~ 61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