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常老和尚開示
我想將來介紹給大家看一本書,這本書的名字叫《射藝中之禪》。前兩次我介紹的這幾本書,這個都是外面書局裡有得買的;《射藝中之禪》,我們這裡有一個福智法人,免費送。如果你們願意要的話,打一個電話來,它就會送給你。剛開始你不妨把它當作故事這麼看,但是這個都是真實的內涵。那麼現在我要憑藉這本書,介紹給各位什麼內容呢?讓大家從這本書上面對比一下:智慧,跟我們平常凡夫認識這個識,差別何在?這本書是你們可以無條件的,我們這兒有好幾千本,如果取完了以後,我們還會印。你們好好地看,我只是把那個故事當中精要的內涵,給大家說一下。
這本書的作者德國人,推算他的年代,他大概生於十九世紀的下半期末葉,這本書並沒有介紹這個作者的生平年月,只是裡邊有一篇序文,這個序文是一個日本的禪學大師鈴木大拙先生寫的。這篇序文寫的時候是一九五三年,當然這個作者這本書早就已經寫好了,也就是說一九五三年,所以從這個上面推斷這個人,這個年齡並不是最重要的。我現在說一下。他是一個哲學教授,在他們那個時代,科學,真正地執科學牛耳的不是今天的美國,而是德國,這樣。所以,如果在座的年紀比較大一點的人,大概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真正所仰望的是德國,那美國是戰後才出來的。乃至於我在美國的時候,很多歐洲人看那個美國人,覺得這是一個暴發戶,也就是說,它是後來的。德國有深厚的基礎,科學也好,哲學也好。
那麼這是一個德國的哲學家。西方人講究科學,講究思辨的,可是這個人對東方的玄學很有好感,所以他想學禪。那麼,那個時候真正的禪是從印度到中國,發揚光大了以後,再向韓國、日本傳開。可是那個時代,中國是已經非常地衰頹,所以人家根本不知道中國有這樣東西,而日本是在這方面做得遠比中國好。所以他們就要到日本去,最後這個人到了日本。到日本去學,那個禪師,真正夠條件的禪師,都給他一個閉門羹,不接受他,說:「你們西方人要學禪,沒份的!你們西方人動腦筋要想這東西,根本沒用!」他怎麼弄也不行。所以後來有人說:「如果你要想學的話,要先轉一個彎,也就是念預備學校。」他就說:「轉一個彎,念預備學校,總比沒有好嘛!好,我還是願意念,還是願意去學。」那麼學什麼呢?學射箭。這個故事就是這樣來的。
他到日本去的時候,有一個因緣,有人請他到日本好像不曉得東京大學還是哪裡教哲學,那麼這個學校裡邊有一個教授,那個教授正好也是跟日本的一個射師在學,所以這個教授也保他,同樣做了他的翻譯,讓他去學那個射。
這個故事發生很有趣,要去學的時候,分三個步驟。平常我們那個射箭,看小孩子玩具好簡單,拿一張弓,一拉嘛,一射嘛,不就解決了嗎?可是他現在呢,不是為了這樣,為了要學這個玄學,學禪,所以老師一開頭就告訴他:「如果說你把它看成功練身體,或者這些,你就錯了。」所以做這件事情的根本意趣在哪裡?他們是很講究「道」,叫「大道」,要為了這個大道精神。那個德國教授說:「對!我就是為了這個精神而來。」所以這個老師也滿欣賞他,那麼就去開始學了。
學以後分三個步驟,那三個步驟很有趣,哪三個步驟呢?第一個,要學會拉這個弓箭。這個好簡單哪,但是要學。第二個,拉那個弓拉開了以後,放箭。這個拉弓是把那個弓張開;第二步呢,這個箭搭在那弓上,放箭;第三部分呢,射中那個紅心。那麼做這件事情,大概我們平常都曉得的,瞄準了、對準了以後,拿氣力來射。那個老師怎麼告訴他?「拉這個弓啊,不可以用氣力,用心來拉。」這個是用很大的氣力來做的事情,叫他不要用氣力,用心來拉。這個如果你平常聽過的也就算了,如果你認真去想一想的話,這個我也舉一個比喻來說。譬如說,今天在這地方這個桌子,很重的一張桌子,叫你把它抬出去,然後你抬出去的時候告訴你:「不要用氣力,用心來抬。」那請問:你怎麼做啊?可是這個老師就告訴他。因為他看見這張弓,這種日本的弓是非常地強,卻是要他用心來拉,就這樣。
那麼如果是單單講理論的話,我們大家都會覺得很荒唐,那簡直是開玩笑,哪有這樣的事情?不過好在,佛法之真正可貴,就像這個,它已經流為佛法的末端了,但是它不但有完整的理論,而且有真實地照這個理論驗證的內涵。那麼現在這個學射的人,就開始去學。那個老師就拿一張弓,就給他射。他自己也試了一下,非常硬、非常硬的一張弓,結果老師拿開來一拉,拉開了。拉開了以後,叫他:「來,你摸摸我的肌肉。」通常我們都知道,如果很用力的話,肌肉硬得,雖然不像石頭塊一樣,至少像木頭一樣這麼硬。結果一摸,摸上去像棉花!
請問:如果你們碰到這種情況的話,你會不會覺得很驚訝?是啊!我還是用手來抬,可是我抬上去的話,就像兒戲一樣,拿一個棉花球一樣,實際上這張桌子好幾百斤重,幾個人扛都扛不動。那麼他就在這兒學,當然這個老師也沒有講多少道理,就是告訴你怎麼做,就是一個簡單的技巧。我們也不妨這樣說,譬如當我們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現在的科技吧!你可以以一個科學家,然後到工廠裡指導;你也可以是工人,什麼都不懂,聽那科學家告訴你怎麼做、怎麼做,你做做,你也可以做出一個很熟練的工人。那麼他現在去學,老師也這樣告訴他。
經過了一年,他真的學會了,真的,拉這個弓,用心不用力,這樣。那下面一步呢,就要放箭。這個第一件事情已經是滿有趣了,然後放箭,我們放箭的時候,就是弓張開了,把那箭搭在上面,然後就這樣放。放箭的時候,因為這個要很穩,稍微動一下的話,那個箭就射不準。箭,平常我們碰見的機會不多,現在如果大家有機會的話,我想射擊比較有機會。不過這個也只限於男生,現在的女生不曉得有沒有,不知道喔!我們去當兵的時候受訓,打那個槍比那個弓要容易。那個弓是要拉開,用很大的氣力;那拿這個步槍的話,你托在那個上面,沒有多重,而且你多多少少可以......,這樣。所以稍微動一下,對那個射中的紅心都很有問題。所以他現在很強大地要去放箭。
放箭,這個老師又很奇怪,說:「你放那個箭,你不要放。」「那你不要放,誰放啊?」「它會放的。」「它是什麼?」「你不要管。」也就是說,我現在叫你去做一件事情,你去做了,然後又告訴我:「你不要去管。」「你要叫我做,又不要叫我去管,那怎麼說呢?」「欸,它會做的。」「它是誰?」老師也不告訴他,「到那時候你自己知道的,就照著我的方法就可以了。」那當然,為了這個事情......。因為這個故事在書上,你們自己要看喔!我只是簡單,我敘述的方法也許不一定太善巧。那當然經過了很長一段時候,他終於又學會了。
最後呢,要射中那個紅心。射中那個紅心是更妙!平常我們射中紅心,瞪大了眼睛,放到那兒,一下射進去。他現在就說:「不要看外面這個紅心。」「看什麼?」「看你自己,看你的心。」這下麻煩了!這個心當然不是這個心啊!這個心看也看不見,如果我看的話,這樣,那個箭是在這裡,我射箭的時候看這裡,也不是這個心啊!它心就是說,平常我們講的大道這個心。那心到底哪裡?不知道。實際上,這個真正重要的,就是說平常我們用心是用我們的意識作用,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要求,說你必須做這件事情呀,它這一本書上有一個很明白的交代,必須跟「無意識」......。所謂無意識,我們現在做事情是不是用我們的意識的啊?用我們的意識去判斷。那個射箭的大師告訴他:「你必須把這個意識整個地拿掉,要跟無意識相應了以後,那個時候你才能夠做得好這件事情。」
最後,這個大師之所以讓他學會的話,有這樣的一個特點。前後大概六年,他弄到後來實在就無法忍受。你想想看,他並不說三天、五天喔,一天到晚照著大師,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重複、重複,這麼好簡單的動作,沒道理好講,要去做那件事情。特別是受過這種很嚴密的科學訓練的人,一點道理都不講,叫你做這個莫名其妙的事情。那所以他後來學會,最後下面有一個故事。
有一天那個老師就告訴他:「喏,你來!」然後表演給他看。他那個射箭,有一個叫箭廊。譬如說我們演講,那是一個講堂,那射箭是一個箭廊。這人站在那裡,靶子站在遠遠的地方,那個地方相距六十米,然後中間把它隔開的,所以射對準這個。那天晚上,這個老師請他來。然後他就照著一套儀軌,就射箭。射了以後,說一共射兩支箭,射完了兩支箭以後,這個老師就讓那個學生......。射的時候還有一個,到了晚上啊,六十米,天很黑,然後射箭的地方是燈火通明。假定是這樣的,就像今天,喔!這麼亮。那個靶子所在的地方,黑得什麼都看不見,六十米以外。你想,眼前你光這麼刺眼,然後看漆黑的地方,當然看不見啦!這個老師射了兩支箭,然後叫那個學生,就是這個德國人,說:「你去看一下。」他就跑到那個靶子,把燈打開,這下,把他嚇住了。他說:「那支箭,正一點不偏不倚地中那個紅心。」
平常我們學過打靶的人就知道,要想真的打到紅心,很難喔!打不到的。也許你碰巧碰上是可以,你要想打上,真是很難。他現在,第一支箭射在紅心,妙的是第二支箭怎麼射法?從第一支箭的箭屁股裡刺穿了以後,射在它的旁邊。所以老師說:「也許第一支箭,你會想,欸,有一點......,那麼請問:我第二支箭呢?」所以那個學生說:「這個老師不但射中了紅心,射中了我的心。」所以他死心塌地跟著他去學,到最後終於也學會了。
來源:《福智之聲》235 期 第 4 ~ 11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