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陸樓

　　在經常飛沙走石的澎湖，人稱「柯爸爸」的柯金水師兄秉著對師父的信心，經營慈慧農場，他的有機菜圃，在飛機即將降落時望出去，就可以看到這片綠色奇蹟。

　　2003年秋柯爸爸過世，他的大兒子柯信義繼承父志，發願繼續護持慈慧農場，師父知道此事，當面嘉許「了不起！」就憑著對亡父的承諾與師父的鼓勵，柯信義熬過了一年多的重重困難，不但讓慈慧農場再現盎然的生機，他本人對依師、業果與慈心的內涵因而更深入了。

　　柯師兄每天大約四點多就摸黑去載水，開著車燈當照明，在田裡就開始作業了。可是老天好像要考驗他似的，連著天候乾旱，水庫乾涸了好大一部分，他的水池也只剩玄武岩為岩壁的龍王池還有水。為了解決缺水問題，他每天利用早午晚的下班時間澆水，在農地與龍王池來回奔馳，一次承載兩公噸的水，來回一趟八公里，一天下來馬錶跑了兩百多公里。苦旱加上東北季風，水蒸發得超快，所載的水根本來不及讓植物解渴。連續不斷的抽水，發電機都燒壞了，可是再怎麼澆，菜就是長不出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　體會業果真實意

　　面對這種窘境已夠苦惱了，沒想到2004年初碰到車禍，兩件事湊在一塊，就更加慘烈了！那天他開著車子，對方違規衝撞上來，竟然就撞成植物人！對方是獨子，尚有妻小；雙方面對這突來的無常，痛苦萬分。「真不願相信自己這麼倒楣，怎麼會是我！」柯師兄縱然知道這是業果，要去面對實在不容易啊！

　　當時親友提供他許多意見來處理車禍，可以透過法律、民意代表等途徑來解決，紛雜的思緒一股腦兒的湧入，最後他選擇由團體代為斡旋；協調後的結果出爐了，他要負一大筆賠償，霎時房子沒了，連年底的年終獎金也預支來賠償。已經四十六歲了，一切歸零重頭來過，真是情何以堪！

　　苦苦掙扎中，師父請總幹事轉達：「無論如何要撐過去。」師父這麼說，不就代表事情有解了嗎？這句話讓他咬牙撐過人生的最大難關，他相信師父有方法，從廣論中找答案，一旦想通了，不強求主導，也不想起爭執，隨順因緣，正如師父所說：「因種對了，果自然就圓滿了。」這是想得開時還能維持平靜。

　　有時煩惱生起時，心中猶如萬馬奔騰，非理作意就來了。「明明破產了，師父竟然說：『好』，難道師父他老人家糊塗了？師父到底要教我什麼？」心中的起伏與疑惑實在很大。搞不懂時，他以持誦心經來克服心中的滔天巨浪，將心力再提起來。這種矛盾不斷起伏、拉鋸，掙扎中他發現唯有依著師父的方法，才能回歸寧靜與安樂。

聽聞廣論找法藥　專注耕耘守言諾

　　柯信義目睹父親從蓽路藍縷到稍有成果，深信耕種和佛法的道理可以互通。既然自己答應承擔，當然也要熬過這一段艱苦期，釐清自己的問題，否則永遠跳脫不了困境。拉拔的過程中，讀廣論是最好的避風港。以前上研討班只把自己定位在當司機，載家人去上課，順便去聽課。現在種不出東西，又因車禍搞得身心俱疲，心中非常渴求法藥。

　　他細細品嚐業感果的滋味，這次吃到一顆爛蘋果，選擇丟掉的話，來生還是要重受，所以無論多麼酸、苦、澀，整顆都要吃完，觀業忍受，果真是硬漢底子！沒有經過痛苦，哪知自己的問題？而自己所看見的，往往是相非相，千萬不要被矇騙，解開繩團找出頭緒來，否則永遠跳脫不出來。

　　雖然車禍的餘波蕩漾讓他心頭煩躁，他還是專注在農場，不能為了私事而疏忽師父的慈心事業，該是整地的時候了！他推著中耕機邊做邊想，一般農耕使用曳引機來整地，他以前也認為這樣做速度快又有效率。有一次跳下幾公尺高的曳引機，發現田間的蛇被農機切成好幾段，來不及逃跑的蚯蚓、蜥蜴、蟾蜍，死狀實在慘不忍睹。坐在曳引機裡，看不到輪前眾生逃命的悽惶，所以他改用較小的中耕機。中耕機操作時可清晰的看見近在咫尺的生物，為了不要壓死一隻漫步的蜥蜴，他經常要暫停等牠先行離開再操作。這是慈心農場，不能違師父的悲心，生命珍貴，業馬虎不得！

聽聞隨轉放蟻象　慈水澆灌悲種長

　　一整年的低盪，柯師兄自然會想辦法改善。就拿甘藷來說，一般一分地可以種出五百公斤的甘藷，可是他種了三分地收成不到一百公斤，其他的都「臭香」了，這是「蟻象」的傑作。

　　在農改場工作的柯師兄馬上就發現這種螞蟻大小的飛蟲，也找出用誘蟲盒來對治。誘蟲盒裡有「性費洛蒙」，會吸引蟲子飛進去，蟲子飛進去就出不來，盒裡密密麻麻，恐怕都有成千上萬隻呢！

　　有一回聽到錄音帶裡如俊法師談起師長行誼。法師說有颱風警報時，師父頻頻注意訊息，以為師父擔心颱風會吹來，便寬慰他說：「這次北部影響較小，不用擔心。」沒想到師父回答：「我擔心的是那些蟲蟻以及無量無邊的眾生，一淹水或土石流就喪命了！」柯師兄聽了好慚愧，師父連那一點點小生命都這麼關心，自己卻在殺生！馬上拉著太太往田裡去把誘蟲盒打開，放牠們一條生路，可惜有些已經餓死了，真是慚愧不已！

　　沒想到他心念一改，整個農場的波動跟著改變，他的田裡開始有收成。九十四年春，有一天他讀到「慈水潤澤內心相續，如濕潤田，次下悲種易於增廣，故心相續以慈薰習，次應修悲。」他想這是要利益眾生的食物，要給這些種子多一些祝福，沒想到加上這點心業力，播下的油菜果真就種出來了！原來單憑技術和發憤澆水還不夠，要加上一顆慈悲心，因緣才能具足！

　　更妙的是田裡的蟲開始吃草不吃菜，馬齒莧吃得光禿禿的只剩骨梗，可是旁邊的小白菜和油菜長得很好。夏秋兩季來了三次颱風，沒想到他無暇拔除的雜草發揮極大的功用，替種子及菜苗遮風擋雨，所以台灣本島沒有蔬菜，他的菜正好供給大悲精舍與園區。

　　還有那剛冒出頭的胡蘿蔔苗被颱風雨泡爛了，再不下種東北季風一起就過了時機，只好把胡蘿蔔和蔬菜種子混在一起播種；菜長得快，正好為胡蘿蔔遮蔭，等胡蘿蔔冒出頭，菜成熟收割了，真的是歪打正著，柯師兄說這個點子是師長的加持！

名言安立思般若　把餅做大都有得吃

　　與大自然越接近，好像與師父的心越接近，法味更容易現起。田中的蔬菜與草在自然界中都一樣，人們依自己的主觀來看待事情，給它安立名字，人類吃的叫「菜」，口感比較好；人不吃叫的「草」，其實草對羊來說也是美味啊！無論是人與人或人與蟲，對於壞人或是害蟲的定義，都是從互動的關係中得到結果。

　　好的結果有時會被讚美、引人得意，但有時也會痛苦，這就像豐收時很喜悅，但產量過剩也是問題。佛法說「無我」很深奧，依他粗淺的領悟，就是先不要有太深的主觀意識。

　　現在他深深體會到師父辦慈心事業，實質上就是在推三界六道的護生計畫；它不是只作有機，因為有機資材並不排除殺蟲；但師父真正要教他的是要能與一切生命並存共容。現在他寧願收成減少，也不願再傷害眾生。渺小的人類無法改變大自然，唯有結合土地，讓昆蟲也有得吃，菜才能種得起來，如此一來昆蟲、人類、大地互蒙其利，慈心的理念與大地開始接軌，內心的歡喜難以言喻。這塊護生的餅要做大，大家才有得吃。

困厄中的依怙　了業鬆綁心自在

　　回顧這一番困厄，柯信義憶起和父親生死與共的經驗。那天天未亮他就跟著父親出海捕魚，海面一片漆黑，父親叫他用力把舵不能偏移，不然船會被浪拉下。天濛濛亮，方知風浪居然有兩層樓高，他又驚又懼；「舵把穩！」柯爸爸堅定的喝斥反而讓他心定下來，他就只單純的「聽話」，兩人乘風破浪，平安回家；父子倆從未如此貼近，這種感覺真美又篤定。當業風掀起生命中的狂風巨浪，他再次憑著「聽話」又過一關，有師父的教誡、團體的關懷做依靠，廣論讓他慢慢學會調適，有能力去承受這些苦果，領納法義，漸漸地從痛苦中站起來。

　　他希望自己不要白白受苦，也能體會眾生的苦，遇難則向師父祈求，慢慢得到寧靜，度過人生最大的考驗。也因為身在福田門，所以熬過來了，了業之後的輕鬆自在，那種鬆綁的感覺真好。現在他終於可以向師父啟白：「師父，您叫我要撐過去，我做到了。」

　　這兩年的體驗讓他深深感受到一件事：前兩年任憑他有農改場的技術與拼命澆水都無濟於事，可是等他心量擴大，福慧增長，要種什麼就長什麼。這是非常珍貴的體驗，如果不是他全然放下，依著業果法則去做，他看不到這個轉變呢！

　　「父親生前我忙著應酬，田裡的事幫得不多；現在才發現那時顧了面子，卻丟了裡子！現在這樣過才沒有浪費人生。」柯信義笑著對這兩年接手農場做個評語，他講的話越來越像柯爸爸，澎湖的綠色傳奇繼續上演！

福智之聲第16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