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華
《孔子傳》第九集,魯國國政落入三家大夫已五代之久,天下禮崩樂壞,孔子為了推行周禮,計劃墮除三家大夫擁有的都城以收國政,連戰皆捷,不料最後關頭,曾是孔子弟子的孟孫大夫何忌,以保護家族權益為由,聯合二家大夫斷然抗拒孔子主張。面對孟孫何忌心中的都城,孔子在魯國推行周禮的願望,功虧一簣……。
話說去年參加精進共修鎩羽而歸,聽師長的說法是資糧不夠的問題,所以從鳳山寺回來就到法人找義工的機會,正逢法人推動大專班籌備階段的用人之際,所以順理成章的成為護持人員中,身份最特殊,唯一的一個在校學生。
因為自己具備了一些條件:如參與過社團數年之久,較了解大專學佛的生態環境;反應靈敏,善於應變護持過程中的突發狀況;學校課業少,時間多;身為男眾,方便親近學長(這些都是外在條件,先留伏筆,後有說明)。也正因為有這些條件,所以每次法會前缺人手時就很好用,可以常跟隨學長,而且在很多場合都有承辦業務和供養心得的機會。從開班座談會、校園《廣論》略講、大專護持班成立、社團活動、開新班,到每次活動的流程規劃、報名作業、人員安排。參與的範圍從輔導組、教育組、資料組。這一年中跟著學長南征北討,見識愈廣,工作也愈熟,活動場面也愈辦愈大。曾經最高紀錄是一週要跑四個班和五個學校,帶回家的工作就不用算了。很努力的去承擔,做到殫精竭慮、廢寢忘食;做到有人談到大專班,就直接感覺那是我的事情;做到隱隱覺得團體缺我不可;也做到踩不了煞車,忘了當初為何要做這些事?
什麼時候開始滋長這些不清淨的念頭?什麼時候開始偏離宗旨,不再從內心去用功的?早就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承辦的業務愈來愈多,見識愈來愈廣,經驗愈來愈加豐富,有時候還順便幫忙「指導」一下新進的護持同修。因為專注於要讓成果辦好,所以很少用心去體會別人的心,在嚴於律己同時,卻沒有寬以待人,所以經常呈現急躁不安的個性。也常有輔導員來找我商量,或是學員的家長來「拜託」,久了就覺得好像一副我真的能幫助很多人的樣子。因為認識的人多,何況是在這樣一個團體裏,聽到最多的,就是讚歎聲,例如「好有善根喔」「真隨喜你的功德」「年輕的老學長」還有一些聽起來更是令人回味無窮、樂在心頭的讚歎。弄了半天,原來自己已經成了風車,靠八風運轉,風力愈大,轉速也愈強。那到底讓我那麼賣力,常忙得不可開交的動力是什麼?抓出來,叫做「成就感」。
「成就感」,將近一年的努力,就這樣賠進這個無底洞。之所以練習成能言善道,是因為和名利心相應,所以心力強,會想一吐為快。也因為待得時間久了,又常親近學長,聽的開示確實不少,可是聽到的開示都是耳朵進來,嘴巴出去,找個適當的場合,就把這些教誡轉述出去要求別人,但博聞強記的東西,終究不是內心體會的法。
記得去年精進共修期間,曾和師長有一段好玩的對話「師父,我拜了幾天,還是沒有消息,我想要提前下山回去集聚資糧,等資糧夠再來。」回答是:「你以前集聚資糧的目的,就是為了要來這裏。現在人已到了這裏,卻想要回去,那不是顛倒嗎?」真的,檢點檢點,是真的發願要回來集聚資糧的嗎?還是寧願過台北的生活?因為鳳山寺那邊,好難啊!如陳學長所說:「檢點自己,是在承擔師長的志業,還是在成辦自己名利心的志業?」是因為修不上去所以需要集資,而不是為了表現自己做事的能力。如果是為了滿足成就感,而在團體中做那麼辛苦,不如回世間,那邊永遠少不了爭名奪利的人才。
孔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同樣的,在我們這個團體中,如果沒有緣對宗旨,那將被習氣牽著走,而且不知什麼是對的,什麼是偏的,也無法造和師、友相應的業。孟孫何忌因為私念未除,抉擇和孔夫子相逆的作法,更障礙了整個教法的推動。但就以我來說,我沒有障礙團體的能力,但卻會因此造和團體不共的因,如孟孫何忌,年輕時也曾在孔門下學得有點成就,但當願不再和夫子相共之後,顏回、子路、子貢等賢人群中,孟孫何忌就再也跟不上了,即使一生是盡享權勢名利的上卿大夫,也是很可憐的。我們這個團體中,每個人所擔心的,所貫注的是如何衣師教修、如何調伏煩惱、如何改善宿業,創造增上共業,整個團體都發願增上,如果我所希求的不是這個,那如何再跟下去呢?換個心情,檢點過後,再回來法人看看站在櫃台流通法寶的義工、在辦公室記帳的、在法味餐廳煮飯的、在百緣物流中心摺紙蓮花的、在妙慧童子園帶小孩的,穿黃背心的……還有那些為了法論南北奔波的,和為了師長志業在農場裏撐持下去的那些同修們,原來他們發的願是很真實的,誠懇的想走上這一條路,再回想自己以前造了些什麼業,想想會很難過的。
今年精進共修,從鳳山寺回來當天,妙的事發生了。有人跟我講,以前我捧得好好的那個大專班改組了,同時換了不少新面孔,而且「據說今天晚上就要開會了,咦!怎麼沒有通知你呢?」這個問題很尷尬回答,春秋時代叫墮都城,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康熙皇帝的叫撤藩,場面大小雖然不一樣,但內心的愛戀是同一回事,我先去請示梁學長看該怎麼辦。學長要我自己決定進不進去,對看了幾秒鐘後,我們一大一小就收拾書包各自回家去了。回家公車上,心裏頭一片的清涼,好明朗的心情,莫名而來,從來沒有輕鬆得這麼自在過,一路自然而然的哼著歌回家。怎麼會有這麼舒坦的感覺呢?但又不是那種「反正不關我的事」的態度。而是有人把綁住我的東西鬆綁了,而且從那一分鐘起,這些工作交給了一群我所信任的同修了。如同陳學長說過:「從外境所攝取來的快樂,如物質、欲望、成就感、好勝心,倒不如說是被這些外在的東西綁住了,把綁住我的東西拿掉是佛法的快樂。」
以前推動著我跟隨這教法的動力是什麼呢?當把名聞利養、讚歎稱譽層層剝掉後,剩下些什麼足以支撐下去?如果心中沒有和團體相共的宗旨、信念,外在又失去了掌聲,當然就覺得自己被「冰凍」起來了。更麻煩的是倘若始終都是名利心、成就感所統治,那麼只要是自己熟慣的工作一換人做,做得比我差的,就輕視他,內心平靜不下來;比我好的呢?就會心酸酸的更難受。失落感的憂鬱,是一種苦受。
那以前呢?請問學長,我下一步該怎麼辦?學長對我指示:「以前為八風而學佛,以後要為自己的生生世世而學,好好用心把以前漏掉的補起來吧。」原來學長也知道我已經將近半年沒有聽過廣論錄音帶了,而且戒學班的課程也沒有用心準備過。有個特點是,從很絢爛到剛平靜下來時,初初真會覺得不相應,沒味道,但唯有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來,才能去拿更多的東西,而且是對我真正有幫助的,也是師長想給的東西。我自己沒有什麼真實的體會,以上都是整理近幾個月來,諸位學長對我的訓示。資糧是真實存在的,從僧團退回來這裏,就是因為資糧不足,還不在這裏好好把握機會淨罪集資,那又要退到那裏去呢?最後節錄
《利器之輪》的一段教誡:
當我們極力行善,
卻無法馴服狂心時,
是利器之輪,
回轉到我們身上,
惡作還得自受,
直到現在,
我們為今生一己的成就,
投入那些世俗事業。
自今以後,
讓我們全心全意地努力,
以到達解脫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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