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格西談福智譯場
◆訪問:釋性者
◆翻譯:釋如悲 ∕ 釋性照
◆潤稿:釋性勇
如月格西和預科班學僧,攝於2004年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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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格西簡介 如月格西十六歲進入印度三大寺中的哲蚌寺洛色林僧院學習,入寺時即由當時的洛色林住持洛桑尼瑪上師剃度,十八歲在法王座下受沙彌戒,得賜法名丹增意念,二十二歲再於法王尊前領受比丘戒。後依止現任夏巴曲傑洛桑丹增仁波切(即將升任第一○三世赤仁波切)學習五大論,並在格魯大學六年大考中連年奪魁,獲得拉然巴格西,即第一等格西的最高榮譽,並順利進入下密院學習密勝怖等格魯密法,完成考試,是仁波切的得意門生。1993〜1994曾在洛色林附設學校教授辯論、文法及法源等課程;並於2015年擔任下密院僧值一職。應日常老和尚希求,夏巴曲傑仁波切於2001年派格西到鳳山寺教導僧伽學習藏文及五大論課程,至今十六年,依然駐錫福智僧團擔任教學顧問及月光國際譯經院授義師長。 |
問:格西您從2001年就來到台灣任教於鳳山寺,就您長期觀察,鳳山寺的法師們學習成果如何?
格西:我平常跟鳳山寺五大論的學僧互有往來,尤其以第一班五大論班的法師們最多,我認為第一班學習五大論的成果斐然,相當有水準。我不是非常了解三大寺,但在三大寺待了二十餘年,那裡學習的水平大略有所了解,這些預科班法師們若是去那裡立宗答辯,即使沒有第一,也肯定是第二、第三名,絕不會落到第四、第五。讓他們去三大寺,他們學習的成果一定能令人刮目相看的。
真如老師的教導與照顧,和學生們的學習態度,這兩方面都沒有任何問題。不只第一班如此,我看到寺院中比較年老的法師們,無論在學習藏語或五大論上,都表現得非常突出,非常賣力地學,拚命地學,也有不錯的成果。那些法師們一開口辯論,辯得出精采的內容,文義理解上也相當不錯。
問:但是很多人都認為要學就去名寺學會比較有信心,鳳山寺之前也好像沒有建立學制的經驗,格西怎麼看待?
格西:有人說:「建立教法、學制,必須要有經驗,也就是學習者、教導者先在其他寺院累積經驗,先看別人怎麼做,再回來建立學制。」但是我認為不一定要按照這種模式。藏地有些寺院的聞思也不是先到其他僧院累積經驗,再回來建立。而是蓋了寺院,就開始了五大論的學制,也頗見成效,達隆沙拉的辯經學院就是個相當成功的例子。至於領導者,種敦巴尊者是居士,從沒在寺院學過大經大論。格西嘉裕瓦年輕時擔任侍者,一心一意承事慬哦瓦大師,在寺院根本沒空學習經論,後來靠著加持生起證悟,獨自到嘉裕這個地方,創建了在當時藏地僧眾最多的嘉裕寺。所以我認為不是絕對的。
就我觀察,鳳山寺講授五大論的預科班學僧,程度是很高的。五大論的教學方式,因時制宜,各地方不盡相同,而鳳山寺學僧的指導老師,有來自三大寺,有來自佛教大叢林的格西,這些格西的授課方式跟那些聞思學院的授課方式一模一樣,學制上是沒有問題的。學制的風格等本來在藏地各寺院就各式各樣,鳳山寺由於種種時空、背景也會有其特別之處。
問:至於翻譯,應該不單只學完經典就可以翻,譯者的行持是否也要考量?鳳山寺年輕法師的修為能勝任擔當譯師嗎?
格西:當然需要,阿底峽尊者、噶當派祖師、宗大師、師父都說:「自己先學好,著作、講說才能利益到他人。」是否有很高的證量是其次,至少要努力修行,且是猛利信心、強大勝解,以及種種利益聖教的行為,這樣翻譯著作的話,一定能利益他人。常師父的嚴謹行持,以及對《廣論》的信心,就是這樣的具體表現。法王也說:「對於菩提心、空正見我是沒有什麼證量的,但我確實對於這些內涵具有強猛的信心及勝解。」由此可知努力修行,具信心、勝解的人,為了利他而翻譯和傳授,假如依循著常師父的教導,其發揮出來的力量肯定不小,一定能利益他人。
最最重要的是,常師父所弘揚的《廣論》,不管是老法師,還是小沙彌,都十分熟悉《廣論》,這點非常好。若從對《廣論》的熟悉度來說,不知道時下的藏人有沒有特別學習或注重這本論,但就學習甚至學完五大論的藏僧而言,跟鳳山寺的法師乃至沙彌一做對比,我覺得鳳山寺的僧眾們更熟悉《廣論》。
平常的行為舉止不用說,依律而行的表現真令人咋舌。常師父還在世時所教導,耳提面命的,例如過午不進食等宗風,至今為止仍然完整的保存著。不論長幼,一心奉行師父的教誡,觀照身心、調伏煩惱,這一點特別讓我感到驚訝。自從我來到鳳山寺,周圍的人行持都很清淨,如出一轍,他們的操守、每日的行持很好,寺規的維持也相當了不起,堪為楷模,也讓我受益良多。
常師父經常在任何場合,任何法會上,說到要建立教法,尤其要在漢地建立宗大師教法,所言所行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師父不遺餘力,弟子們也竭盡全力,不僅開啟了教法大門,更指示出了一條行持之路,常師父及其四眾弟子,皆有此心願,都想建立起宗大師的圓滿教法,大家眾志成城,口中說,努力做。現在真如老師亦是秉持著這樣的方向,其中一項計劃是,在漢地建立教法,必須完整保存宗大師教法的傳承,比如承接《廣論》等宗大師文集,以及《四家合註》的傳承。
問:格西提到傳承,從事翻譯也需要先得傳承嗎?
格西:傳承非常重要,真如老師也非常注重傳承,在加拿大的僧團延請了擁有《廣論》傳承及經驗的藏地仁波切,廣開《四家合註》的法筵,保存了講說誦授的傳承。繼而進行《四家合註》的漢譯工程,參與其中者大都是學完五大論的同學,並且也得到《四家合註》的傳承,對於其中的難點也到處請教諸多善知識,其中我也有機會跟他們討論,不了解的,也請他們另尋善巧的上師們釋疑。
此次翻譯最主要是由於老師的指示,而譯經院的法師奉行老師的指示,而秉持著諸位上師的教誨,事實上翻譯《四家合註》就是延續師父到老師他們想要在漢地完整地建立教法的心願的一個任務,辛勤地翻譯,我真的很隨喜真如老師和他們。
問:從師父示寂時,譯場的法師們才二十出頭,至今大都只三十歲左右,對於這些年輕僧才的學修成長,真如老師扮演怎樣的角色?
格西:常師父示寂後,這些學僧才二十歲左右,真如老師最大的貢獻,也是她花了最大力氣的地方,就是在這十多年來時常提策學僧們,做為僧人的主要任務是為了建立教法,所以必須盡己所能地深入學習經論。為了能讓這些年輕的出家人純正的發心而幾乎天天地策勵和提醒,並常常叮嚀翻譯是建立教法很重要的一環。為了這個目標,老師十幾年不斷地保護學僧的這份珍貴發心學下去。
弘揚教法和翻譯,與年齡無關,因為沒有規定幾歲才可以弘法。不僅二十、三十歲可以,十五、十六歲也行。以前西藏也有人十八、二十歲就當上了三大寺的住持,像四世班禪、二世達賴法王,十八、二十歲就已是三大寺的總法台了。為了利益眾生,不論是否發起菩提心,一群有業緣的人,跟上師,比如常師父、真如老師又有著共同的願力,大家聚集在一起。在上師們的帶領下,大家一起努力,出現了這樣的成果,所以不用在意太過年輕、太過年老。談到修行,是無量劫無限生命的事,假如看修行僅僅只論一生,不管前後世,這樣的人恐怕就不能稱為佛教徒了【註】。(編者註:因為沒有無限生命的概念,才會用一生的角度去評量一個人的修行。)
問:近年也有很多漢人在傳承師長指導下進行翻譯出版,鳳山寺有必要這麼辛苦自己去翻譯經典嗎?
格西:關於學修、承擔教法事業的人只怕太少,不嫌多。都是為了佛陀的教法,所以不用因為他們做,我們就不做;我們做了,他們就不用做,不要這樣比較或競爭。相較於汲汲於政治、經濟、科學、世間學問的人,致力於教法事業者實在太少了。所以如果在這寥寥可數的佛法事業者中還分彼此,說他做了我就不做,我做他就不用做,這種說法恐怕只是魔的加持,是不該有的。
至於傳承方面,我們是從具有極為清淨傳承的師長獲得《四家合註》圓滿的傳承,前面已經講過,是整個寺院請完了《四家合註》,才開始翻譯。是迎請了具有清淨傳承的上師,並承接了完整的傳承,且跟很多學者互相的討論、仔細的校對才出書,不是我們隨意妄為,想到什麼理解就譯什麼。是先有了初步的理解,再請教上師,來回求證,確認了文義,才援筆譯作。
至於最終的成果是好是壞,我想讀者自會評價,所以我們不用去擔心。
問:有人問學《廣論》也一定要讀《四家合註》嗎?對居士而言會不會太艱難?
格西:學了《廣論》再看《四家合註》,會對《廣論》有更清晰的了解。因為此書補充很多註釋,哪句話是哪位祖師說的,及其傳記,所以會更清楚。
《四家合註》在藏地學制不是必讀的經典,是屬於參考一類。至於《廣論》,近期三大寺都有一個月專學,堪布講授,並進行辯論的學制。《四家合註》本身是對於《廣論》一些不好理解的難點,透由解釋和補充的方式讓讀者更能了解其內涵。此次的翻譯我有幸被委任解答疑惑這個工作,和法師們做了一些互動交流,這本《四家合註白話校註集》中,加入了一些簡略的歷史背景,比如這段話是哪位上師所傳下來的,這位上師的生平如何如何。因此這本書可說是內容豐富、深入淺出、清晰易懂。我衷心地期盼以後學習《四家合註》的人們,心裡的善根種子能善為開啟。
有一個觀念要注意,不可以說因為經論講得不夠清楚,所以需要註釋。千萬不能這樣想!這些經典就我們的學習所需是絕對夠清楚的,然而由於有情根器漸鈍、福德不足、慧力微劣,才詳加註解。因此《廣論》一本書也就夠完整了,《四家合註》也是,《道炬論》也是。《道炬論》雖然夠清楚,宗大師依然造了《廣論》來引申解釋。《廣論》的註釋是《四家合註》,《四家合註》讓《廣論》的文義更清晰,所以再次註釋《四家合註》並沒有問題。而此次翻譯完全是為了有情的利益,絕非為個人的名聞利養。
問:最後,格西對拿到此書的讀者有什麼叮嚀嗎?用什麼意樂面對翻譯經典?
格西:這個問題很重要。拿到這本書要想說:「希望透由閱讀這本書,對《廣論》有更深的理解,並領會其中義理,最終能在自己內心生起證量。」懷著這樣的意樂,會有特別的緣起。因為當初著述的祖師大德們就是為了令讀者更清晰地了解《廣論》的內涵而做註釋,他們肯定也發這樣的願,而老師及翻譯的法師們也是懷著這樣的意樂進行翻譯,因此如果能懷著同樣的心情去學習此書,動機意樂相同故,就能造下與祖師大德們相順的業。
反之,只想到方便帶課,僅為增廣見聞,藉以增長名譽,而去閱讀的話,只會枉費著作者、翻譯者的努力,嚴重糟蹋了這本書的價值,自己也不會獲益,因為跟正法的目的是相違的。宗大師曾經發這樣的願:「所學一切剎那頃,終不成為名與利、眷屬利養成熟因,唯為無上菩提因。」意思是:希望我所學所了解的一切,都不要成為名利、眷屬、受用、利養的因緣。一旦如此,依止上師、行持佛法,全都會與正法的目的違背,落入世間八風,自己沒有利益,有情得不到幫助,上師們的心願也無法成辦,所以跟正法的目的相違,就會導致這樣的損失。
相信此書會帶來很好的利益,班長肯定多了許多講課的內容,因為裡面對祖師的事跡、語錄做了不少補充,這種補充公案的作法,以前藏地的論典中,如道次初修法門等也有這樣的作法,但像這次的白話校註集,有如此詳細的註釋實為不易。我觀察《廣論》研討班的同學在讀《廣論》時,噶當祖師舉的譬喻生不起相對應有的感受,因為這些譬喻是配合藏人生活習慣,而華人沒有這些背景,光看《廣論》提到的這些例子,不易生起感受,也無法理解其中寓意。此次對這些諺語、譬喻做詳細的解釋,必定有助於讀者生起感受,特別在中士道、上士道,祖師用了更多的譬喻,相信之後相關的註釋,能讓讀者更能理解其中所表達的正法內涵。